像是一根早已不堪重负,却依旧苦苦维持的麻绳,彻底崩断。
淀夫人立于烈焰旁,黑眸映出幽幽火光:“阿宓,你生来便拥有旁人望尘莫及的占星天赋,修习占星乃是顺应天命,这是你的命,亦是天注定。”
“天注定?”薛宓扯了扯嘴角:“可我的剑骨不也是天注定?为何我学得占星之术,却修不得剑术?”
这是她第一次选择与淀夫人撕破脸,将此事摆在台面上。
“因为你生在薛氏,占星乃为天定,剑骨却是人争。”淀夫人绕过火堆,裙摆在地上摩擦出窸窣声,她缓缓走到少女面前,“任天者定,任人者争,定之以天,争乃不生[1]。”
薛宓的神情是压抑不住的厌恶:“这番话我早已听得腻烦。”
“我也早已说得腻烦,可你却还是不懂。”
淀夫人面色不变:“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这都是天意,而非…”
“天意天意!什么都是天意!”
薛宓不耐打断她:“一口一个天注定,万事皆是天注定!难不成一个人自诞生时便早已注定日后所行之路?降于世间便只是为了顺应你所谓的天意?!”
淀夫人却道:“你若真能明白这些,我会很高兴。”
薛宓被气笑了。
“可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她觉得荒唐,觉得她真是疯了:“我是人,不是傀儡!”
她忍不住抬高了声调:“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生来便该修习占星之术,生来便该做薛氏的家主,生来便不该触碰占星之外的东西,生来便该成为像你一样冷心无情的人?!”
薛宓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憋闷在心中数年的话脱口而出,这一瞬间只觉畅快。她知道自已的话多么尖锐刻薄,若是淀夫人还尚存一分良心必会同她一般感受到痛!
她怀揣着幼稚的报复,期待看到淀夫人后悔的模样。
薛宓求的不多,只要能够在她的脸上看到歉疚,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她。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静寂,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尤为刺耳。
片刻,她听到淀夫人说:“是。”
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薛宓犹感万剑割心。
她的满腔怒火本充斥胸肺,快要炸裂,可比这更为尖锐钝痛的,是从心底不断涌出疲惫无力。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黏腻潮湿的森冷冥河之水,将她的怒火浇灭,又凝结成为不化的寒冰。
薛宓感觉自已好像忽然从天边跌落,坠入一片冰凉绝望的冷寂之中。
是她错了。
往日故意与淀夫人做对,刁蛮任性,不过只是希望她能够回过头来,对自已施舍几分可怜的注意。
她始终存了几分微薄的希冀。
无数个与星辰相伴的夜中,她想过淀夫人心系家族,在把她当成自已的女儿前先将她当作家族的继承人;也想过淀夫人对她寄予厚望,望她能有一番成就因而严厉无情;甚至想过淀夫人身怀无言苦衷,不得不逼她修习占星。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归为一句“爱之深责之切”。
却唯独没想过,淀夫人不爱她。
淀夫人没疯也没病,甚至什么错都没有,她只是不爱她而已。
是她错了。
薛宓好似溺于深水,陷入诡异窒息的平静。
她用一种近乎锥心的目光看着淀夫人:“若我偏不肯服这天意呢?”
淀夫人也平静地回答她:“你必须服。”
二人面对面站着,两双相似却又不同的黑眸相撞,谁都不肯退让。
只是淀夫人淡漠,薛宓死寂。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