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地界地处暖冬,微风吹过窗棂,掀起软软垂下的薄纱。
室内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谢玉昭却披了件黑底绣金的大氅,将自已裹得严严实实。这具身体被糟蹋地不成样子,纵然她修为深厚,静心调养数日,也仍是一副病恹恹的倦容。
她伤在识海,若想大好重归巅峰至少也得数年,虽性命保了下来,却有了畏寒的毛病。堂堂大乘修土,半身与天道融为一体之人,竟会被寻常寒气侵扰,说出去都叫人笑话何况她的原身还是居在极寒之地的九命狐。
修道之人常年受天地元气滋润,肤色大都白皙,泛着一层莹润的玉色,谢玉昭又穿了一身黑,更显皮肤冷沁沁的白,原本周身那股疏远冷冽之感淡去,打眼一瞧,倒真像凡间富庶人家弱风扶柳的病美人。
她此刻正捧着凡人所用的雕花手炉靠在椅背上,静静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碎冰纹样的窗棂落在她的身上,一副岁月静好之态。
一旁的陆衷正缠着少寂陪他下棋,透过窗外人声鼎沸,突然传来陆衷的哀嚎:“骗子!你不是说你不会下五子棋吗?怎么每次都是你赢?!”
他将手中攥着的一把黑子扔在棋篓中,也不等少寂回答,猛地站起来扭头便委屈地向谢玉昭告状:“昭昭姐,他骗人,你管管他!”
谢玉昭:“......”
她无奈地扭过头,入目便是少寂略显无措地捏着颗白子,正抬首向她瞧来,一副无辜受冤的茫然模样。
谢玉昭头疼不已,自前些日子他们从魔域启程踏入仙界,这种事便每日都要上演一遍。
陆衷童心未泯,根本闲不下来,早先还有阿宓陪他一起玩,可现在他的游戏搭子远在昆仑,这段时日险些憋疯了。
如今谢玉昭伤势未愈,缩地成寸之术受了限制,无法同从前那般掐个诀便可直达目的地,只能老老实实坐传送阵前往无妄山,路途漫长,谢玉昭又不陪他玩,陆衷只好缠着少寂跟他一起消磨时光。
可也不知怎么的,无论是斗蛐蛐还是下五子棋,亦或是陆衷刚学会的牌九,他竟无一样能玩得过少寂的,偏偏这人先前还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只上手玩了两次就显露出绝高的天赋,让陆衷大受打击。
谢玉昭拢紧了披风,麻木且熟练地打圆场:“五子棋有甚玩的?颜真君方才已同我回信了,待入了无妄地界,叫文竹陪你看灯会可好?”
陆衷本愤愤不平,深感受到好兄弟的背叛戏耍,如今听了她的话,气焰顿消,扭扭捏捏地又坐了回去,却还是口是心非地嘟囔道:“...谁稀罕她陪我去啊?”
谢玉昭从善如流地改口道:“那你陪她去。”
陆衷压了压嘴角,面上却故作矜持道:“这还差不多。”
谢玉昭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怕他的注意力再放回五子棋上,便随意扯了个话题:“如今危机尽除,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话题偏于正式,陆衷从前从未深想过,毕竟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被剧本牵着鼻子走,下一步行在何方、踏向何处都不是自已能决定的,如今骤然离了剧本的束缚,一时间倒还真不知道以后该做些什么。
从前还能幻想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可现下明摆着成了奢望,与其沉溺过去,不若举步向前。
他仔细想了想,才道:“我想去梅见的家乡看看,祭拜一下他的父母。”
这个回答让谢玉昭颇为意外,她本以为按照陆衷的性子八成会说游遍天下,却未曾想竟是这样的答案。可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她倚在榻上,懒洋洋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回来找你们了。”陆衷直起了身子,理直气壮道,“反正有你撑腰,咱们六个就能横七竖八地游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