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四个人一同下车,可滕问山又慢慢被抛在后面,滕安好和程健周身渐渐泛起金属的冰冷光泽,他们变成了两个机器人,跟在最后的滕问山越走越高,现在他只需要微微垂下眼,就可以看到滕闻川头顶逆时针的发旋。

“哎呀,摩天轮拆掉啦,川川记不记得你初二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坐过呢。”滕安好挽着程健的胳膊冲滕闻川说。

滕闻川叼着根棒棒糖,穿着东一个洞西一条链的衣服,发丝间还挑染了一小撮亮紫色,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戴着随身听,走在父母旁边跟只花孔雀一样,看起来压根不知道有这件事。

滕问山穿着校服走在后面,他永远跟在这三个人身后,像块格格不入的背景板。

爸爸,妈妈,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机器人,执行着名为只爱滕闻川的程序,只对他好,只关心他。

因为滕闻川就是那个制定程序的人。

真相就是这样,滕问山想。

今年他马上高二,前年高考滕闻川光荣地考出一个比没长熟的杏子还让人牙酸的分数,又光荣地走后门进了晖都的一所大专,期间也没少给滕问山找事。

只有在滕闻川出去上大学这两年,滕问山才终于知道什么叫清静日子。

练琴的时候不会有人故意发出噪音,写好的作业不会莫名其妙的丢掉,从出生起就伴随他成长的洪水猛兽突然消失,生活一时间空荡得有些吓人。

当滕问山意识到自己居然会觉得没有滕闻川的日子有些寂寞的时候,他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力度之大让他之后几天都只能戴着口罩。

可当他从一个带着氤氲热气的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他掀开被子,然后剧烈地喘息,第一次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个蒸腾着水汽的梦中的主角,是给他制造了无数痛苦与麻烦的罪魁祸首。

他长久注视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地站着。

“疯子。”

滕问山嘴唇开合,吐出两个字,镜中人回以他相同的评价。

镜子渐渐消失,滕闻川出现在面前,他把相机举得高高的,滕安好和程健站在两侧,取景框里是三张洋溢着笑容的脸,所有人好像都忘记后面还站着一个人,身上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液。

为什么又回到这个游乐园?

滕问山忘记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他只是感觉到身体里有个地方在痛。

很痛。

滕闻川把拍好的照片给父母看,微微朝滕问山那里偏过头,冲他挑眉毛。

多少年过去,滕闻川还是这么无聊,连耀武扬威的表情都只有一个,但鬼使神差的,滕问山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看向他颜色稍浅的瞳孔,在某个瞬间,它和梦里那双眼睛重合。

滕问山觉得有些热,他解开衬衫上那颗扣子。

滕闻川要被他气疯了。

滕问山居然敢瞪他,愤怒在身体里吹了个火药味的氢气球,接着“砰”一声爆开,滕闻川感觉到一阵耳鸣,那些旷日持久的仇恨与不安如影随形,变成痼疾刻进骨骼,时常让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