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值班老师拉着他往教室走的时候,他的大腿还在疼,进门就看到王小明又在哭。
“你爸爸妈妈又教训你了吗?”滕问山语调没什么起伏的问他。
王小明抽抽嗒嗒地掉小金豆,他用手背把鼻涕抹在裤子上,滕问山悄悄往后挪了挪。
“我知道…他们是、他们说…打是亲,骂是爱,呜呜呜……”
“哦。”滕问山嘴里蹦出一个字,远远把一张纸巾放在王小明面前的桌子上。
“打是亲,骂是爱。”
这句话是王小明同学的座右铭,如果他们再聪明些就会知道,这句话只是丧失掉耐心的大人暴力镇压小孩子们师出有名的免死金牌。
这句话也是滕闻川最常对他说的。
没人的房间里,滕闻川用大靠枕把他死死压在沙发的角落,滕问山的鼻子被挤得特别难受,他挣动着,但那时的他比滕闻川矮好多,只能任由滕闻川为非作歹。
“打是亲,骂是爱。”滕闻川挑衅地笑着,拿一根手指轻松把他推倒,“所以这个家里谁最‘爱’你,知道了吗?”
滕问山坐在地上用手揉着鼻子,闷闷“哦”了一声。
他的回应总是只有“哦”一个字,“哦”又永远只有一个音调,不知道为什么滕闻川突然怒不可遏,往他肩膀踢了一脚,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建筑都转了九十度横在他面前。
滕问山眨眨眼,眼眶干干的,滕闻川已经走出去好远,他一骨碌爬起来,小跑着追上去。
如果打是亲骂是爱,那家里面只有哥哥最爱他,从他出生起就是这样。
但是从来没有人打过滕闻川,难道大人们不爱他吗?而且滕闻川总是哭,有时候还会晕倒住进医院,滕问山觉得他很可怜。
于是滕问山就双倍地爱滕闻川,但他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因为被打很疼,被骂很难受,这种感觉不好,他一个人感受过就行了。
他追上滕闻川,外公的捷达就停在巷子口,滕闻川突然拉起他的手,带着他一起上车。
滕闻川的手很暖和,很软,但拉得有点用力,他的手指都被挤在一起了。
“让你觉得疼的才是爱,听过‘疼爱’这个词吗?脑瘫。”更大一点的滕闻川这样说。
上了小学的滕问山抱着被泡烂的寒假作业,听滕闻川用一个字拐十八个调的语气跟他讲话。
“哦。”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在发呆,用两根手指捻着练习册的一角,直到脆弱的纸张彻底变成残缺的狼藉。
滕闻川习惯了这人八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性格,翻了个白眼把他撞到一边,临出门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将桌角一个拼了大半的积木扫了下来,一脚踩了上去。
“哟,没看见。”他把手抄在口袋里,冲滕问山做了个鬼脸,用脚把散落一地的积木碎片踢得更散,“辛苦你重新拼咯。”
滕问山只是背对着他,更重地蹂躏着自己已经无法挽救的练习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