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个老实本分的汉子,这许多天来一只勤恳做事,从未对宓奚的尸体做过侮辱之事,还时常劝阻其他人少造口业,言道如今燕赤收服六国,百姓能够过上安生日子,正是奚帝的功劳。
这般形势,他竟还敢说出这般言论,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也太过胆大妄为,最后被有心人听了去,辗转传到了赵宣耳中,所以今日才来找他,打算惩治一二。
听见士卒的话,那摊主惶恐道:“官爷,我若去了,这摊子没人来守……”
赵宣打断他,大马金刀地往摊上一坐:“这个不妨事,我这几个弟兄也不是吃闲饭的,给你守着便是。”
闻言,那几个士卒笑闹着也往摊子里挤去,自行拿了碗筷装吃食,先献给赵宣,再各自分食。
摊主眼看自家摊子被弄得乱七八糟,整日的生意怕都是做不成了,脸上欲哭无泪,奈何旁边士卒用长枪指着他去收尸,只好战战兢兢地走到宓奚身边。
他蹲身将尸体上的雪拂去,身后狱卒却一脚踹在他背上,让他“砰”地一下跪在地上:“磨磨蹭蹭的,快点,我家大人急着回府理事!”
于是摊主只好加快了速度,将苇席摊开,把那尸体慢慢挪到席子上,做完这些,他的双手已经被冻得紫红,整个人冷得发抖。
然而士卒冷眼旁观,一点都没有打算帮他的意思,周围的百姓也惧于官府,不敢上前。
宓奚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冰冷,绒球溜到了草席上,着急地上下跃动,他们皆是虚体,没有办法干预这些人。
男人将草席裹了,颤颤巍巍地拖着他往城外走去。
那士卒走到赵宣身边,道:“真是奇怪,大人,那尸体保存尚且完好,看样子并未被野狗分食……”
赵宣将口中包子“呸”在地上:“什么东西,难吃得要死。”眼神一转,斜眼看向远处艰难拖着苇席的摊主:“有人要护嘛,那就让他护个够,你去,把我府中那几只宝贝牵出来,他们今日还未喂食呢。”
士卒明白他的意思,领命奔往府衙方向,不一会儿牵着四只口中垂诞的猛犬过来,跟往那摊主出城的方向。
宓奚脸色暗沉,这摊主为他说了话,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灾祸,赵宣这是要杀鸡儆猴,告诉所有人,谁也不许为“奚帝”说半分好话。
他们要彻底消去民众对奚帝的敬畏与拥护。
??初始
绒球趴在苇席上,跟着那摊主出了城,宓奚亦举步在摊主后面。
城外人影寥落,连风雪似乎都比城内更大一些,举目望去,茫白覆盖了一切可视之物。
离此处十里远的地方,有一个乱葬岗。
摊主听见后方传来的狗吠声,心下慌乱,费力拖着苇席往乱葬岗赶去。
冷雪往他身上直扑,不一会儿,他的脸就被冻得紫红,脚步也越发吃力,却一步都不敢停歇。
那士卒牵着狗忽远忽近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让狗叫两声以恐吓那摊主。
宓奚的眸色冷如寒冰。
这赵宣在朝中惯会四处逢迎,办事也是滴水不漏,宓奚从未抓到过他的把柄,却没成想在自己死后,此人不仅立刻投靠了叛党,还这般欺辱于百姓。
摊主身心皆惧,十里的距离硬是走了近三个时辰。
眼前的乱葬岗亦被白雪覆盖,从缝隙中露出黑色的骸骨,天灰蒙蒙的,冷风一过,此处便透出森森的鬼气。
宓奚被刺身死以后,那些跟随他的人被打为了乱党,遭到林家人的围剿,尽数身亡。
他们死后便被丢在此处,与千千万万个没有姓名的人混在一起,谁也认不出了。
宓奚立在这座巨大的坟茔前,表情肃穆:“是朕……连累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