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杭慢悠悠道:“有人帮你铺平道路,不是好事吗。”

陈浩言无?语,对上邱鸿振这么一个才能平庸的后辈,还需要别人帮他铺平道路,那他不如早些致仕算了。

陈浩言叹了口气,转移话题:“我在进京前,收到了文盛安的信。”

陆杭微微拧眉:“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他说……”陈浩言左右环视一圈,明明四下无?人,他还是靠近了陆杭,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却又重过?千钧,“霍世鸣之死,应该与

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宛如一道惊雷劈在陆杭心头?,陆杭在官场上混了四十几年,自?认为也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还是被?这句话惊得险些坐不稳。

陆杭断然道:“绝无?可能。你才刚回京,文盛安又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了解其中内情。我看过?刑部、大理寺和暗卫那边的审讯报告,一切都对得上,那位名叫孔易的军师确实是大穆密探首脑。”

陈浩言松了口气。

比起文盛安的判断,他自?然还是更相?信陆杭的判断。

毕竟文盛安已?经远离朝堂,陆杭就在京师,又贵为吏部尚书,能接触到的情报可比他们多多了。

“你说得对,文盛安还是对太后成见太深了。”

***

窗外雷雨交加,霍翎被?雷声吵醒时,殿外依旧伸手不见五指,但宫人刻意放轻的走?动和交谈,让霍翎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

“什么时辰了?”

“娘娘,辰时了。”

这比霍翎寻常起床要晚了一个时辰。

今日朝中无?事,霍翎洗漱完后,坐在铜镜前,亲自?拿了把木梳,慢慢为自?己?顺着头?发。

无?墨抱着花瓶走?进来:“娘娘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花瓶里插的,都是刚从暖房里采摘的花枝。

霍翎闻着淡淡的花香,随口道:“我昨夜梦到了先帝。”

“娘娘梦到了什么。”

“景元二十一年,我初入京师,先帝派崔弘益来问我,我入城之时,在想些什么,在笑些什么。其实我也在想,他坐在樊楼上看着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墨顺着霍翎的话问:“娘娘问过?陛下吗?”

霍翎放下木梳,披上外衣:“没问过?。因?为我并?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也因?为我能猜到大致答案。”

但是,先帝临终前看她的最后一眼?,她却记了很多年,也很想开口问一问。

昨天夜里,在梦里,她问出了口。

先帝没有回答,她却在醒来的一瞬间,知道了答案。

也许她不是猜不到答案,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在那冷清孤寂的灵堂里,小小的孩子缩在她怀里,紧紧抓着她的袖口小声啜泣;

在她和文盛安争执不休的时候,安儿始终站在她的身边,用同仇敌忾的眼?神瞪着文盛安,还故意在文盛安的课堂上闹脾气。

文盛安没有向她告状,她却在知道这件事情后批评了他,教导他应该尊重老师,尊重臣子,不能仗着自?己?是陛下就胡乱对老臣发脾气。

小小的孩子委屈得眼?睛通红,却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让眼?泪落下来,不想在她面前露了怯。

但是,当她哭笑不得地?抚摸他的脸庞,柔声夸奖他,说明白他想要保护她的心情时,他却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说自?己?以后不会了,要是母后不高兴的话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会在每一个海棠初开的春天,为她别上一朵垂丝海棠。

他会因?为想要多吃一块点心在她怀里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