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生低下头,一片红叶无辜地落在脚边,他轻轻地拿靴尖碾着,碾着,就像碾碎所有的颠倒梦想。
“杜学土。”一个平稳的声音响起。
杜微生侧首,便见到徐赏鹤。后者今日穿的一身绛袍,浓墨重彩的,他看了一眼便道:“陛下不喜欢深色。”
徐赏鹤微笑,“杜学土是在提携在下?”
杜微生抿唇,“说不上。”
徐赏鹤走到他身边来,也望了望曲江池上寥廓的风景。两人身边,此刻恰无一人,他才慢慢发话道:“那么,杜学土是认识我的了?”
杜微生“嗯”了一声,“我只是猜测。”
“不错,君侯教我的许多东西,也同他当年教您的东西一模一样。”徐赏鹤淡淡地道。
杜微生道:“君侯将皇帝看得太简单了,我能得宠,并不意味着你也能。”
徐赏鹤挑了挑眉毛,“是吗?我却以为,正因为陛下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所以在她那里,没有任何男人是不能被替代的。”
杜微生沉默。
徐赏鹤道:“杜学土得宠大半年,却似乎,并无很多起色?甚至还废掉了一个尹长欢,才”
“一个尹长欢换一个樊尚恩,该知足了。”杜微生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且陛下原本并不允许君侯入京,是尹长欢出事后,她才变了心思。”
“也许杜学土有自已的计策。”徐赏鹤笑着欠了欠身,“但毕竟诞节已近在眼前,君侯马上就要入京了,他对于入京之后的事情,到底很不放心。杜学土也不要嫌在下抢了您的位置,君侯他只是希望得力的人能多一些嘛。”
“我怎敢有什么异议呢。”杜微生不想再继续了,拍拍他的肩膀,像鼓励他一般道,“如今圣眷最隆的乃是尚书您,我已不中用了。”
“杜学土!”徐赏鹤却又紧跟了两步。
杜微生停下,听见他问:“待君侯来朝,陛下会不会改调禁军?”
杜微生摇摇头。“陛下不曾透露什么。尚书既有自信,何不亲口去问她?”
到晚间传膳时分,皇帝终于姗姗来迟。
月亮已渐渐升起,天光也随之暗淡下来。曲江池边众臣民尽皆俯伏在地,山呼万岁,允元目不斜视地走过,直到为她搭建好的高台上落了座,才抬抬手道:“平身吧,今日中秋团圆,与民同乐,不需拘礼。”
曲江池边的灯笼一个接一个地点了起来,绵延数里,直到远方的万寿山上,仍能看见细长如萤火的灯路。夜色愈是浓黑,灯火便愈是璀璨,映照着盈盈的池水,甚至才开宴不一小会儿,便已有喝醉酒的人跳了下去,还累得宫中侍卫下水捞人。
允元独自坐在最高的地方,看底下人呼来搡去的热闹,嘴角上忍不住挂了笑。
赵光寿给她布着菜,一边揣测她的心情,笑道:“多亏了徐工部和沈侍郎用心,这一带打点得可多好看,虽然人多,却也宽敞,人人都能瞻沐皇恩。”
允元瞥他一眼,笑笑,“你说的是啊,让那两人上来,朕要赏他们。”
赵光寿欢天喜地地去了,片刻便领来徐赏鹤和沈焉如,允元分别赏了他们一些玩物,谢恩之后也不让走,就在她身边安置了席位,又添了不少酒菜。
台下的贵人命妇见皇帝似乎兴致上来了,也都一个个地前来敬酒祝寿。允元一个个笑应着,侧头对沈焉如嘱咐道:“你替朕留意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女子,朕打算给杜学土指一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