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吃了会儿,丁蕴洁才又道:“那天,姚董和我说了你的事。”

闻杰挑着锅里的食物,没说什么,但丁蕴洁从他表情里看得出,他听着呢,而且都明白。

“我以前不知道你那些事,有些地方误会了你,如果言语上有冒犯,我向你道歉。”

今天的主题似乎就是道歉,但除了说对不起,丁蕴洁也讲不出别的,她不擅长安慰人。

这次闻杰不说“没关系”了,他把烫熟的肥牛卷在芝麻油里反复搅着,仍是低着头,连声音也很低。

“你有过信仰吗?”

丁蕴洁想了想,摇头,“没有。”

“我有过。”闻杰说,“她怀孕以后,我在美国入了教。医生说,她怀孕发病的可能性很高,会危及生命。可她一直想做母亲,我怎么劝都没用,所以我想,干脆信个什么吧,也许信了就会有奇迹。”

没有奇迹,从来就没有过。

“生产没多久她就大出血……我很少求什么,但那天我跪在地上,求上帝为我保住她……”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舒蓓蓓的主治医生文森特从手术室里出来,对他说,情况很危急,大人和孩子,恐怕只能保住一个,目前看,孩子的情况比较好……

他从没对人动过粗,可是那天他把文森特按在墙上,咬牙切齿朝他吼:“别管孩子!我要你保住蓓蓓,我要保大人!保大人!你听明白没有?!”

这样的争执,好像生命真能掌控在人手里似的。事后想想,可笑又悲惨。午夜都没过完,舒蓓蓓就离开了。

从此,他再无信仰。

闻杰用手掌使劲揉了揉脸,“失去她太痛苦了,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踏踏实实上学,努力工作,认真生活,没有任何地方得罪过命运,可一夜之间,我的人生就给毁了。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便干脆把过去全部颠覆。”

“从前我把专一、忠贞当作必须奉行的原则,之后,我却开始过自己鄙视的那种生活,没有道德,没有约束。”他轻轻扯了下嘴角,像自嘲,“说实话,我一天都没开心过,但还是坚持这样过下去,心里想着,也许用不了几年我就能挂了……结果我还是天真,到现在身体都好好的。”

丁蕴洁不知该说什么,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找出句话来安慰他,“你还有儿子。”

闻杰听了,神色却一黯。

他很少去看那孩子,每次想起他,就有强烈的抵触情绪,他恨那孩子,也怕他,觉得他是死神。如果没有他,舒蓓蓓应该还活着虽然明知这样想对孩子不公平,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丁蕴洁从他脸上多多少少能猜出点他的心思,也就没再往下说。

小火锅孤独地沸腾着,丁蕴洁随手抓了点茨菇片扔进去。这个动作把两人同时拉回了现实。

“我没想到不上班会让你那么生气。”闻杰的声音重又轻快起来,“以后我会天天到公司上班哎,我要天天去找你,你可别烦我。”

“怎么会,你是总经理呀!”丁蕴洁笑起来,“吃东西吧,都煮烂了。”

“我吃饱了。”

“那就喝点凉茶,解解火。”

她给他杯子里倒王老吉。

闻杰看着她,“你很会照顾人。”

“装的。”丁蕴洁笑,“我其实特别笨拙,从小就是,永远搞不懂处事原则,怎么有分寸地跟人交往。有时候真想把自己的人生进度条快拉一下,能迅速过完需要和社会打交道的日子,早点进入老年生活。”

“这么看,人还是得有点信仰才行,不管信什么,否则日子确实太漫长了。”

“完全正确!”

闻杰盯着她说:“爱也是一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