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如雨, 寺前石阶坑坑洼洼,鲜血将绿植染就红花, 以寺庙为中心,惨叫哀嚎一声接着一声,连成海浪般的声波,击向所有人心头,围观百姓不忍,一青衫书生高声道:“将军, 这是否太残暴了?”
其他人顿时附和:“是啊将军,上苍有好生之德。”
“孟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
孟跃驾马行向百姓,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眸子犹如照尽人心的法镜,她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眼中也没有太多波澜,问青衫书生:“尔可识文断字?”
青衫书生摄于她的威势,四目相对间,心头骤跳,咽了咽口水, 咬牙道:“不瞒将军,某家以诗书传家, 三岁开蒙, 六岁熟读四书五经,略通得几个字。”
孟跃不理他名为谦虚, 实则炫耀之语,又问:“尔可明理?”
青衫书生眉头微蹙, 还是拱手道:“自然。”言语间自有读书人傲气。
孟跃勾唇笑了一下,却是短暂一瞬, 众人恍若以为是错觉,孟跃道:“很好。”
众人还不懂孟跃口中的“很好”是什么意思,听她道:“此贼寇所犯罪行,我且告知诸位。其一,公然抵抗朝廷,视为谋逆。其二,坑蒙拐骗,所害人命,不计其数。其三,犯奸淫掳掠。此为他们三大主罪。”
孟跃看向青衫书生,“你问本将向他们投石,是否过于残暴?本将问你,本将饶过他们,那被他们所害而冤死者如何平怨?受害者如何申冤?世上还有没有朗朗青天?”
青衫书生白了脸,方才还动摇的百姓愤怒上头,他们想起了,好些百姓听了贼人妖言,累的家人丧命。
那是一笔笔血债!
孟跃的质问未停,她俯视青衫书生,声若金玉相击:“本将再问你,他日,若你被贼人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是否能与贼人一笑泯恩仇。”
青衫书生汗如雨下,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将军,我…我只是……”
“你只是听着贼人惨叫,看着巨石将人砸成肉泥,觉得惨烈,犹如炼狱?”孟跃帮他答,有百姓悄悄点头。
孟跃摇摇头,一脸失望:“寻常百姓不通文字,也就罢了,但你以诗书传家,居然也看不破,一昧愚善。”
“不”青衫书生大叫,他不能让孟跃把这个愚善名头扣他头上,否则他,乃至他们一家的名声都完了。
他后悔出声了。
可是现在纵使知晓孟跃说的对,他也要与孟跃对峙下去,为了他,为了他们一家。
“将军,圣人有言,杀生不虐生,否则与野兽何异。”
孟跃平静道:“并非虐生。本将告知你,山上有上千贼人,而吾只有三百兵士,若不借助外力,焉有胜算。”
“你心疼贼寇,叹他们死状凄惨,但你没有想过,若今日本将没有投石器,贼寇将会杀下山,本将和三百兵士都会死于他们刀下,在场百姓也会成为刀下亡魂。你届时是否也会发出同样感慨,叹我们死状凄惨,怒问贼寇?”
孟跃的声音不高不低,她的言语里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起伏,只夹杂了淡淡的失望与叹息,“仁善是好事,但对敌人仁善,那自己人又该如何自处?”
话题绕回来,再次在青衫书生身上打下“愚善”印记。
完了。
青衫书生身形急促晃动,终究支撑不住,狼狈的跌坐在地,周围空出空白地带。
青衫书生知道,今日之后,他都会落下一个不辨善恶,不分是非的名头了。
孟跃看向众人,“今日情势所迫,敌众我寡,行非常事也。这数百兵士与我南下,以身许国,除贼安民,皆勇武正义之士,岂能薄待?”
“来日若有问责,吾愿一力承担,与兵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