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骤雨初至。

庭院里朱色宫墙洇出深褐水痕,青砖上的积水倒映着昏黄宫灯,远处万重宫阙隐在雨雾里,只余轮廓镶着淡淡的水光,朦胧寂静。

沈苓坐在书案前,望着支摘窗外黑蒙蒙的天,语气平缓:“雪柳,叫金谷园的人,动手吧。”

雪柳愣了一瞬,转而明白这是到时机了,她心脏狂跳,福身称是,转身出了大殿,撑伞没入雨幕。

三日后,长公主垂帘听政,退朝时忽炸开一声闷雷般的鼓响。

是登闻鼓。

立朝以来,从未响过的登闻鼓。

满朝文武皆惊,谢珩的目光透过殿外灼眼的天光,望向宫门方向,若有所思。

长公主心口一跳,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抬手叫来一旁随侍的崇明,冷道:“和廷尉属吏,一同去看看怎么回事。”

崇明称是,躬身推下,于门外走去。

殿外烈日炎炎,青石板砖被晒得发烫,崇明和几个廷尉属吏,快步朝宫门外行去。

不多时,守门侍卫看见崇明带着人来,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自额头流进眼角的汗。

崇明在门口站定,只见登闻鼓前,领头的白发老丈拿着鼓槌,枯瘦的胳膊用力抡出,鼓面震颤,声如闷雷。

鼓架下跪着三十余人,最前排的麻衣妇人抖开三尺白麻布,墨迹被汗水洇得模糊,仍能辨出“百人冢”三个字。

崇明将拂尘甩至小臂,上前道:“来着何人,有何冤屈?”

“你可知击登闻鼓,上达天听,是要滚钉板的!”

那麻衣妇人嗓音嘶哑,高喊道:“民妇乃城郊雨水村人,要状告长公主草菅人命二百条!”

“别说是钉板,只要能申冤血恨,凌迟我也受得!”

廷尉属吏看到妇人身后有几卷草席,他上前掀开,只见尸身腐烂,上面有裹着一层泥土,有绿色的花枝自身体内钻出,上面开出的花儿已经败了。

此等景象,吓得围观百姓纷纷后退,廷尉属吏绕是见惯了尸体,却也没见过这般诡异的,他以帕捂唇后退,胃里一阵翻涌。

崇明看到那尸体也脸色大变,他干呕了几声,缓过劲儿后,沉默了一会,“你确定要告?”

那妇人重重嗑了几个头,声音坚定:“要告!”

廷尉属吏也跟着劝了几句,但围观百姓见到此等惨况,一时间民愤沸腾,吵吵嚷嚷。

崇明和廷尉属吏对视一眼,只好差人拿来了积灰的钉板。

妇人毫不犹豫趴了上去,一寸寸翻滚而过。痛苦的哀叫自她口中溢出,但眼神却依旧坚定。

她的麻衣不多时便渗满鲜血,围观之人无一人敢看。

半晌,她滚过钉板,被痛哭不止的同伴扶起来,摇摇晃晃,“民妇可以见圣上了吗?”

崇明点头,实在不忍心让她徒步走到大殿,于是命人抬了个轿子来,跟随着往太极殿走去。

长公主没想到崇明不请示就将人带来。

她看了眼小皇帝,正准备出口示意他将人逐走,就听到谢珩冷若积雪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请开永巷偏门,带苦主及其同伴入宫陈情。”

司马昱只有七岁,但他早慧,知道登闻鼓意味着什么。

姑母的眼神示意他看到了,谢大人的话他也不能不听。两个人都是辅政大臣,母后说过,这二人都不安好心,但若比起来,谢珩要比长公主好些。

他思索片刻,稚嫩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准了。”

不多时,滚了钉板的农妇和她的两个亲眷一同入内,行叩拜大礼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封血书。

“陛下圣明,长公主草菅人命,杀害二百余人,将尸首埋于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