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襄看到?上面“乌兹王女洛朝露”几个大字之时,捻着绢帛的手指微微蜷起。

当?时在假山处他喝退那个求亲的大梁人之时,并非他妄言王女的婚配之事。

王宴上,城外固守已久的佛子僧众终于得以进?入王庭,见到?洛襄时一并禀报,他们已差人找到?三王子洛枭。洛枭曾道,要带王女前去莎车国寻她的未婚夫婿,予她庇护,要看她出嫁才放心。

只是这门亲事是先王一早定?下,只是不知因何?一直秘而不发,恐连她本人都不知晓。

他今日得见婚书,才知确有其事。那么有婚书为证,就算先王故去,莎车国难以反悔。就算不认,以他和洛枭二人之势,不怕莎车国不认……

他思量许久,眼睫微垂。

她要嫁人了,那应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烛火一跳,渐渐黯淡了下去,映出灯下洛襄喑涩的神情。

他卷起了绢帛,又?用红绳系好?。绳结系得太?紧,柔软的帛面凹下去一块。他抬袖伸出手指,复又?展开帛面,将那一处细细抚平。

雪白的绢帛映着指腹上一抹淡红,闯入他深黑的眸底,煞是显眼。

绢帛上一个个规整的文字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昨夜遥遥万里,就在弹指之距。

恍惚间,如?有温热的水流在指间汩汩流过。他胸口一热,心跳得毫无章法。

流星划破初开夜空,银河潜入纵深海底。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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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是她用唇语默念着佛经?,一声一声,像是被风一撞就散,断断续续,越来越破碎,一出口就化为了风中的灰烬。

起初,她不敢动?。仿佛一动?,他就会?收了所有念想,断然离去。

他亦不动?。生怕一动?,便是万劫不复。

后来,拂在他面上的热息越来越急促,如?同暗流汹涌,深深绞紧。

心间的潮涌最甚之时,他紧绷的肩头忽地一重,是她娇巧的下颚,不受力般虚虚地抵在了他颈窝,呵出一缕力竭倦怠的浅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一息,交颈的体肤再度分离。她似是不敢碰到?他,语气娇俏中带着一丝冷硬,如?释重负一般地道:

“今夜各取所需,你为我纾解药性,我为你逼退洛须靡。哥哥仍是佛子,我做我的王女,我们互不亏欠……”

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似是在向他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

他没有回答,视作默认。耳边听?到?她轻手轻脚敛衣起身的响动?。

俄而,她抬手解开了遮住他视线的披帛。丝缎落下,他的目光最先触及的,是素白的小手上她难以自抑时自己掐出的指甲印,微微泛红。

她用袖口掩了掩,将披帛当?作帕子,为他一一拭去手上的水渍。

指间再次恢复干燥,唯有几点?胭脂似的红残留不去,被稀释了些许。还有一丝嵌进?了甲缝,已化成极淡的樱粉,像是一瓣零落在雨里的夹竹桃,美艳却剧毒。

此时在明光下看来,如?同篆刻,如?同烙印。

洛襄闭了闭眼,从怀中取出那块绣着并蒂莲的披帛,绞成帕子,再次擦拭起来。

眼中,指间血污渐渐淡去,心底,一抹残红挥之不去。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

一场浓稠的春雨润如?酥,丝丝密密,拂过千树万树的花开,琼苞含露,蓓蕾初绽。

熟睡的洛朝露被骤然响起的兵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