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不知道,这一世,她或能得自在,也始终无法圆满。

***

朝露一夜宿在佛殿,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入暮。

身上仍然盖着洛襄的僧袍,他已不见踪影。

朝露起身来到前殿。

隔着一面壁画影墙,宝殿中,神佛前,跪满近百个比丘、比丘尼,正齐声诵经,一派的庄严肃穆。

少年佛子洛襄坐在正中的宝华莲座,被一众远道而来的西域高僧和弟子围坐在中心,正在为佛门弟子讲经。

他娓娓道来,聆听的高僧有些长须发白,有些破衣蔽体,时不时以额点地,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诸僧皆是昂首沉浸玄妙之中,无不似醉似迷,如入化境。

朝露不由想起佛经中,维摩诘居士与诸菩萨、众罗汉议经,有天女腾云驾雾,携飞花而来,散乱四处,绚丽纷呈。

此情此景,让人不忍打破。

正出神,眼前出现一个比丘尼,个子小小的,捧着蜡黄色的海清和伽帽,悄声递到她面前。

朝露接过衣帽,再抬头望去,晚课结束的洛襄已被高僧簇拥着跨过佛殿门槛,玉白身影泛着濛濛青灰,渐渐远去。

小比丘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目露讶异。

她抹了抹泪,很快换上了海清,浓密的长发用了数根簪子才盘好收拢在伽帽中。她偏过头,看到小比丘尼伸出手指,好奇地点了点她卸下的钗环。

“送给你。”她将那支金钗递过去。

“我不能收。我是佛门中人,不动贪念。”小比丘尼慌忙摆手拒绝。

“佛也该有七情六欲。若是没有人的情感,如何普度众生?”她坚持道,“今日你不收,我便不走了。”

小比丘尼不明就里,眨了眨眼,张口结舌。她迟疑之下,还是收下了金钗,放入怀中藏好。

“女施主跟我来。”

朝露跟着数百比丘和比丘尼的队伍后头,穿过整座王庭,来到城门口。

白塔穹顶,雕花门廊,明黄墙体,青蓝花纹,在眼中一一掠过。

城门洞壁映入眼帘,幽长且深邃。经过这最后一道,便是城外了。三哥应是就在前面等着她的。

她马上就可以逃出王庭了。她利用佛子的目的已达到,她不该回头,不必回头。朝露不断对自己说道。

她低垂着头,任由守卫粗粗翻了翻她的衣衫,便放行了。

待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一队美姬舞女端着白玉酒壶酒盏,莺莺燕燕,从另一侧扭着身子走过。

为首一女雪肤娇貌,美艳异常,手捧一樽三面兽首的长颈酒壶。朝露直直望了过去,脑中似有一道惊雷劈下。

那酒,她认得,是天竺秘酒。

前世,洛须靡特地寻来,要她逼着佛子饮下,趁机与之交欢。

那张清俊的面庞染上贲张血色,极力克制却难以压抑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身后传来城门“嘎吱”一声启动的声音。今日王宴,王庭宵禁。

沉重的石门缓缓闭合,中间那道缝隙透出来的光线越来越窄,越来越暗。

朝露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掉头往回跑。

在城门完全合拢前,她跻身再入王庭,将一身素色海清扯去。

除了她洛朝露,任何人都不能让佛子破戒。

她既想得自在,也想要圆满。

清白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洛朝露一路狂奔回到自己宫中。

毗月找不见她,正瘫坐在毡毯上直掉眼泪。此时见她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毗月的神色有几分茫然,从地上爬起来,抽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