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 乌兹王庭,秋后微雨。
洛襄穿过王殿前蜿蜒的回廊之时,看到一行鸿雁掠过斜风细雨, 绕梁低飞,乌褐的尾羽扫出一道绵绵的雨线。
他一敛袍衽,步入王殿。
玉面髹金的案上, 铜面异兽吞吐出一缕清浅的香息。
洛襄接过侍者端上来的团茶, 指腹摩挲着茶盏上好的羊脂白玉, 鼻端的茶香如?雨后山雾, 九秋风露。他浅抿一口长安来的好茶,抬眸望着案牍对面的洛枭,道:
“她来过。”
洛枭怔住, 本?就喝不惯茶, 握着茶盏的手也不自然地蜷曲。
“没、没来过……”洛枭垂了垂头,心虚地反问道, “来过吗?……”
洛襄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过去将案牍一旁书柜打开,里面藏匿起来的酒坛就露了出来。他淡淡道:
“她来过,所以三哥藏起了酒, 只?得?喝起?了茶。”
他淡漠却锋锐的目光扫过来, 洛枭有几分吃瘪,轻咳一声, 道:
“咳, 她老念叨我的旧伤, 不许我再饮酒,只教我多喝茶……”
洛襄深沉的眸色凝望着茶汤的翠色, 问道:
“这?团茶,可是长安来的?”
洛枭点头,不再隐瞒道:
“是她从长安带给我的。”
洛襄心下叹气。果真如此。
无怪乎,那日她连夜离开他后,无论?他如何没日没夜地追赶,派兵往各条通往西域的通路上拦截,都追不上她。
因为,她并没有立即回到西域,而是随着她的商队,回到长安慢慢悠悠转悠了一圈。
她知道他前世?经略西域,想要躲也躲不过他。地缘上并无优势,只?能在时机上赢他。
一如?既往的狡黠。
细细密密的雨丝随着微风吹入雕窗,给王殿蒙上一层昏沉不散的水雾。
洛襄望着窗外朦胧不清的雨雾。雨声虽是轻飘飘地,落在人心头,却教人无端地烦躁。
洛枭索性不装了,径直开了一坛好酒,倒满一大碗,摆在洛襄面前。
“这声三哥不是白给你叫,陪我喝酒罢。”
见他端坐不动,洛枭咧嘴一笑,似是嘲讽,又似得?意,道:
“不想知道她之后去哪了吗?”
洛襄不语,敛袖抬手,将一整碗酒一饮而尽,一滴不剩。清明的双眸霎时染上一层迷离的血色。
洛枭直愣愣地望着一向端肃的人如?此偏执的模样,忽而闷声发笑。
天可怜见,眼前的人这三月来跑遍西域各处,却一无所获。这?般苦闷,无人可与之言。
洛枭悠悠饮一口酒,问道:
“露珠儿是什么脾气你知道吗?”
“我给你说个她的故事吧。”洛枭掠过他,豪饮一大口酒,琥珀色的眼眸凝望着窗外大片的雨雾,好像在看不存在的人。他开始讲述道:
“露珠儿十三岁,都没到我胸口那么高的时候,就一直央求我教她骑射。她当时年幼,又是女子,我军中的马都比她人高,我担心她会受伤,只?用一匹小驽马打发她,随便教她练练固定的靶子。有一回,她偷骑我的战马,在我军营中绕了一大圈,引来我部?将满场的欢呼,却被我捉了下?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她心思极倔,看出了我对她的敷衍,不让我再教她骑射。可你猜后来怎么着?”
“她直接请我麾下掌弓箭的千骑长饮酒,她这?个人,你知道的……”洛枭面露无奈,摆摆手道,“她只?一笑,一撒娇,没有人会拒绝的。于是,人家便教了她两年骑射。”
“她十五岁生辰那日,她问我要雪云驹,那马极烈,我怕她控不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