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有等。
纵马疾行的佛子听到了这一声?微不足道的唤声?,即刻慢了下来。玉白的身?影凝在了不远处,细腻的雨丝在他周身?晕开一层淡淡的柔光。
他登时?勒住了马,好似回过身?来。清冷又锋锐的目光透过一重又一重的人山人海,隔着氤氲缭绕的雨雾,与渺小的她对视。
天地间的喧嚣静了下来,只剩下潇潇的落雨声?。
长街上无数道视线向她涌来。朝露不堪注视,垂下眸子,脚底的水滩恰可自?照。
面?庞污黑,不辨容貌,蓬乱的长发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泥水,身?上青一块,白一块,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像是一片方从泥池里捞出来的落叶。
朝露顿觉狼狈不堪,不由后退几步,赧然之下想要跑开。
马蹄声?又起。
下一瞬,身?间骤然一轻,她已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淡淡的檀香萦绕。
朝露被?他环在双臂之间,羽睫颤动,颊边薄红更甚。她尽量不去看马下众人讶异万般的目光,语调又低又怯:
“放我下来。你这样不会失了颜面?吗?”
“颜面??是什么东西。”他微微皱眉,转而轻笑一声?,英气的眉宇舒展开来,双眸温润如水,漾着难以言喻的惊喜,拂去她所有不安:
“朝露,我等你好久了。”
契机
雨歇了, 风也?停了。
高昌王城的官驿,高顶檐间积累的雨水满溢,顺着狭窄的琉璃瓦坠下, 一束一束淌落,绵绵密密,泛着幽青色的点点光泽。
洛朝露从湢室里沐浴出来, 微微偏垂着头, 素手捋着一缕湿漉漉的青丝。
一抬眼, 就看到洛襄。脊背直挺, 端坐在堂前,骨节突出的手执着一串佛珠,却一动不动, 如一樽静止的白玉佛像。
她已?许久未见他?这一身?装束了。
玉白袈裟镶绣宝莲金丝纹, 无数金线细细密密地缝在缎面,拂动间, 满目金光,明焰灼灼。双肩披有雪色描金的绸带,迤逦身?后,飘然出尘,宝相华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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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佛子的服制。唯有他?可?以?穿着。
也?唯有他?穿着, 才如此合衬相宜, 恰如其分,才可?赞一句天下无双。
朝露细碎的脚步顿住, 立在那里, 清圆的水珠自她乌黑的发梢缓缓滴落。
她一路跟随北匈大军伪装成流民, 又逢大雨骚乱,形容狼狈且窘迫。她方才在湢室尽情地精细梳洗一番, 褪去一身?泥泞,至少足有一个时辰。
她以?为他?应是要去处理高昌的国丧,或是流民的安置事宜。
万没想到他?一直在这里,没有走。
只隔了一两步的距离,朝露赧然,止步不前。本?来冒死回到高昌的豪迈勇气这一刻泄下,颇有几分近君情怯的意味。
人虽未至,香息幽来。
少女沐浴后的清香,随着腾腾的水汽自冰肌玉骨透出,暗香浮动,盈盈一袖。
一呼一吸之间,若有若无,洛襄迟滞地回过神?来。
枯坐多时的他?意识不明,脑中?思?绪因太过纷乱而空空茫茫。
他?以?为,她应该和她最?亲的三哥在一道,得偿所愿,再难思?返。
初到莎车的时候,她时常在夜阑梦中?,泣声唤着三哥的名,泪湿枕衾。
后来听闻洛枭的死讯,她不辞辛苦,不顾艰险回去乌兹,为了给他?报仇雪恨。
她念了许久,等了许久,终于盼到了洛枭死而复生归来,与她重聚团圆。
因此,在她离开的数日间,他?曾一度以?为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