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立了多久,许是一刻,许是半炷香。朝露睁开眼时,那癞头和尚已不见了。
她唇角一撇,苦笑一声,一转身却撞上一面结实的胸膛。
“你?拜了那么久,许的什么愿?”
一道微哑沉定的声音响起。
男人轻飘飘的目光已落在她手中的绳结之上,渐渐变得锋锐。
她想要将绳结藏起来,已是来不及了。
识破
暮色四合, 寺内钟声?悠悠敲响,回荡在王城上空。
高大威严的金身佛像高耸入云。天边晚霞潋滟,树影婆娑。
洛朝露面上落满斑驳的阴翳, 掩住了眉眼间微微的赧然?。
她抬眸,对上一道黑沉沉的视线。
是国师空劫。
朝露下意识地侧身,遥遥望一眼佛殿。那道玉白的身影仍在帘幕后面为?信众讲法。
洛襄的玉白僧袍描了金线, 光浮影动, 绚丽灿烂。
国师的白袍是褪了色的寡白, 像是岁月荡涤的冷清幽寂, 浓烈的檀香中是一股腥血之气。
一个以佛道渡世,一个以杀伐救人。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怪不得说姻缘线已断,是一场暂时姻缘。
朝露心中空落落, 不由后退一步。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又在她身后看了多久,有没有将她和癞头和尚那番对话听了去。想起曾经以为?他是洛襄而对他百般冒犯, 若有若无的肌肤相触,她心头微微颤动,垂下眼眸,小声?道:。
“没有,没有许愿……”下意识地撒了谎。
空劫皱了皱眉, 目光仍定在她攥在手?中的绳结, 不动声?色道:
“你手?里的是什么?”
朝露来不及收,绳结垂落的淡红细带已被?男人勾起, 自然?地绕在修长的食指上。
纤细而柔软的红绳自他指间流泻下来, 衬得手?掌宽大, 骨节分明。
有那么一瞬,朝露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他掌中的那段红绳, 被?他看了个透彻,被?他窥得了她隐晦的心思。
“是,是……用来保平安的。”朝露自然?不能?将癞头和尚一番话告之于?他,闭着眼睛开始胡诌,“我需得去寺里找个高僧帮我念个经,开个光……我先告辞了……”
语罢,她想要从他手?中抽出细绳,却见他的手?背青筋隐伏。男人的手?指只稍稍一用力,她的掌心已倏地一空,连带着那绳结已被?他握在掌中。
空劫端详着普普通通的绳结,用极为?平淡的语气,道:
“我便是高僧,我可以帮你诵经开光。”
朝露眉心一跳,顿觉空落落的掌心生了几分烫意。她想要将那绳结再夺回来,思虑再三却萌生退意。
因着他不是洛襄,她总觉得疏离,始终不能?如从前那般肆意与他调笑。前世以来,她向来是有几分怕他的。
光一道扫过来的冷冽目光,都会激起她小小的颤栗。
“那便有劳法师了……”她期期艾艾地应下,头垂得更低。她的心头掠过将那缘结彻底丢弃,再也不见的念头。
空劫指间一勾,收了绳结,瞥一眼她面上一丝无措的薄红,眉头蹙得更紧。他敛起的袖口拂开来,将手?负在背后:
“今日,佛子你看到了,佛像也拜完了。你可以回乌兹去了么?”
朝露听出他语中的不耐,睁大双眼,张口结舌。
他沉黑的眼帘淡漠地搭垂着,语调极冷,毫不客气:
“高昌与北匈之战,与乌兹无关?。你身为?一国之君,去国如此之久,如何?与你的臣民交代?”
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