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瓷摇了摇头:“没。”
“没遇到合适的?”
“……现在可能遇到了吧。”喻瓷顿了顿,又说:“其实以前也挺合适,就是时机不合适吧,分开了五年,这五年也不知道自己都在干什么。”
身边的人又笑起来,将扇子递给她,仰头看着烈日,“小姑娘啊,我都活了六十年了,前二十多年糊糊涂涂活着,结婚有孩子后为了养家累死累活活着,四十多岁,孩子没了,老伴没了,我就剩一个人,钱啊工作啊都不重要了,现在就想守着她们平平淡淡活下去。”
喻瓷觉察到他似乎很难过,刚想张嘴安慰他,又看到他转过头。
他才六十岁,但已经一头白发,皱纹遍布的脸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模样,一双眼里像是经历了万千事后看开了一切,平静到没有一点波澜。
“你还年轻,才五年而已,错过了这五年,一辈子还有很多个五年,可能你年纪大了后拐回来看现在你想不开的事情,会觉得那都不是事儿。”
老人抬起手,指了指斜对面的两座墓碑:“我闺女,我老婆,我这人太固执了,年轻时候因为工作和对孩子太严厉,跟她们经常吵架,现在人没了,我脾气好了不止一点,想想看自己那时候也是真傻,哪有什么比家人重要,人死了,什么都不在了。”
喻瓷没说话,用蒲扇给他扇了扇风,他好像很久没跟人聊过天了,絮絮叨叨开始跟喻瓷说话,聊他的妻子,聊他的孩子,又聊他这些年在这里的经历,最后扯回喻瓷身上。
“你之前来跟你爸都不怎么说话,可能跟你爸关系不好吧,或许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就像我。”
老人撑着地慢慢站起身,看了眼还在地上坐着的喻瓷,对她说:“但你跟我女儿一样,你们都是好闺女,跟你扯了这么多呢,希望你别觉得不舒服,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也怕你想不开,这世上啊,身边活着的人最重要。”
喻瓷仰头笑起来,对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我今天就走了。”
“那走之前跟你爸说说话吧。”
“好,谢谢您。”
喻瓷看他踱步离开,微微佝偻的背影在一座座墓碑前穿过。
她其实不是想不开,过去几年来扫墓时候不说话只是不想说,安安静静在这里坐着时,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喻瓷看着喻父的照片叹了声气,在杯子里添了酒,“您看,人家都觉得我是个好闺女,有这么好的女儿,您得偷着乐吧。”
现在是上午十点了,她计划中午走,还有一两个小时。
喻瓷支起腿,胳膊枕在膝盖上,说道:“那我跟您聊聊天吧,您活着的时候咱也没这么聊过,聊完我就走。”
她从喻父去世后开始讲,专挑有记忆的事情说,她毕业后实习被坑,或者跟谁谁起矛盾了,喻辰和林今眠怎么样,乔乔几岁了上几年级,以及她和靳怀潇又见面了。
最后她又擦了擦墓碑,站起身背上包,笑着说:“那我走了,谢谢您给我的房子,如果以后我真遇到困难了,会卖掉它的,我知道您想让我过得好,放心吧。”
“爸,再见。”
路过门卫亭的时候,喻瓷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人,是那个老人,这会儿正在午休。
她将扇子放在窗户台上,没有打扰他。
回家收拾好东西,将家具重新盖上,喻瓷关上门下楼,车还停在小区外,她走过熟悉的路,经过熟悉的人,跟他们打招呼告别,坐上车关上门,望着面前老旧的小区,忽然就长长呼了口气。
那就别想了,放着交给时间,或许三十七岁的喻瓷回头看,能给二十七岁的喻瓷一个答案。
架在车载支架上的手机振动了下,弹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