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前没见过玉奇这个人,只听着他的境地,却好似恍然瞧见了十来年间的自己。

不过一个从淤泥里爬上去,一个从云端上跌下来,身上均沾着不少泥腥,又均是怎么也洗不干净。

冬日大寒,这大抵是个分外无事可做的季节,人一闲着,无风也能起浪,遑论早窜在大街小巷的风流韵事。

这场席间的愁云很快被酒色冲散,各家纨绔同各自身侧舞姬间的言语动作愈发没了分寸,喝的酒全进了脑子,恨不能撕开最后一点人皮,当场演上一出活春宫来。

墨寻的狐裘拿去火盆旁烘好了,这地方他待得烦,却也一直没说要走,到底没当众拂了夫浩安的面子。

可夫浩安左想右想,心里实在很不自在,席散尽时,他将人单独拦下来。

“今日多有怠慢,”夫浩安酒喝多了,也躁得慌,大着舌头拍拍墨寻的肩膀道,“世子莫要气恼,云松山那边儿有个温泉庄子,改日咱俩同去,不带这些人算是给世子赔礼。”

墨寻用扇柄将他手轻巧拨开,温声细语道:“本也没把我怎么着,还是不了吧。”

“在下|体弱,本就耐不得寒。一来二去三折腾,恐又生病,叫我家云野担心。”

夫浩安醉眼朦胧地盯着他:“当真不去?”

墨寻斩钉截铁:“当真不去。”

煊都飘着雪,铅云重重叠叠地压在人头顶上,一只小雀从卧月坊屋檐下探出头来,避开掉落的小冰碴,扇着翅膀独自觅食去了。

它一路迎风过雪,感官也冻得麻木,待到察觉危险时已然晚了锋利的爪尖刺穿了胸腹,镇北侯府上方响起海东青满足的唳叫。

这几根带血的绒羽被风晃晃悠悠地吹进门缝中,飘落在一双玄色镂金高筒靴前。

这靴子的主人冷着张脸,听着身侧之人说个没完,强耐住将他轰出去的冲动。

谢韫丝毫不觉他的处境岌岌可危,仍揽着顾随之的肩同他软磨硬泡:“云野,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已同小寒说好了,她大哥梅元驹亲自陪她,一同过来这温泉庄子,咱俩不过在那儿办个雅集,待上半日。”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顾随之:“你不过出个面,他爹若知道当日你也去,肯定会允的。”

顾随之把他手推开:“上回陪你去金隐阁已是鬼迷心窍,这回谁知道你又要叫哪些人来?我一介武夫,本就不懂吟诗作对,这回说什么也不去了。”

谢韫一声哀嚎,指着他:“你够狠心!”

他抬脚就要走,门已开了半扇,到底没忍住,又抻着脑袋期期艾艾道:“当真不去?”

顾随之斩钉截铁:“当真不去。”

林慕下意识感到不妙。

过了一会儿,源柊梧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