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二人入宫之时鸿宝并未当差,墨寻的面容又掩在黑纱帷幕下,因而他并不识得此人是谁,也分毫不觉熟悉,只好皱着眉冷声问:“来者何人?”

“在下不过一江湖浪客,无名之辈,何足挂齿。”墨寻莞尔,朝在座各位一一作揖行礼,“只是碰巧为顾将军旧识,早年间蒙受将军大恩,今日巧遇,理应回报。”

他微挑着一双含情目,直直看着顾随之,话却是对着席间所有人说的:“今日这顿,便由在下来请吧,聊表心意,权当为诸位大人助兴。”

说罢,他捡着顾随之身侧空位入了座,席间一时气氛古怪,他也毫不在意。

顾随之同他对视一眼,早已通过身形声音将他认出,心里满是惊疑,低声皱眉问他:“你又来哪出?”

墨寻正举着酒杯,闻言一声轻笑,并不作答。

他饮尽这一杯酒时轻轻咳了两声,顾随之方才想起此人尚在病中。

这病本是因被疾抓伤感染所致,他心知肚明,因而皱着眉头靠近一些,想叫墨寻病中勿再饮酒。

谁料咫尺之间,他无意碰到了墨寻垂在桌下苍白冰凉的手。

好巧不巧,正是受伤那只。

墨寻瞥他一眼,眸中含笑,不动声色地低声逗他:“原来小将军也会心疼在下?”

“我只当小将军的一颗真心,全都捧与舍弟了呢。”

顾随之闻言一怔,霎时冷了脸,忙想要将手抽回,却被墨寻一把捉到摁住了。

墨寻声音微哑,轻声细语地哄着顾随之:“借我暖暖。”

这声音含着沙哑的暧昧,像是冬日晨起时分窗边的冰雾,若即若离地缭绕在顾随之耳边。

可墨寻面上依旧笑得漫不经心,他料定了顾随之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因而十分自然地用另一手举着酒盏,朝席上诸位朗声道:“流觞曲水,佳人在侧,实乃人生幸事。有幸得遇,自当尽兴而归。”

墨寻祝词间,工部尚书王开济无意蹭落了腰间玉牌,只好弯腰俯身去捡。

他悚然睁大了眼。

琉璃昏光之中,桌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纠缠在一起,一方想要挣脱,立刻被另一方压制回去。

羊脂玉一样的几分皮肉扣住了另一人青筋突起的腕骨,这皮肉主人清润含笑的说话声由斜上方传来,在王开济耳边轰然炸开一道闷雷。

“我想诸位大人,亦不能免俗。”

大梁的中央官制冗杂,除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及其下设各级部外,还有培养新生官员的国子监,位高权重的内阁等部门,不过自白文山死后,内阁实权已大抵转移分散至六部手中,现任内阁首辅也已年逾古稀,虽多次奏请致仕,隆安帝却迟迟不肯放人。

米酒边持小扇摇向铜炉中银碳,使其燃得更旺些,边扭头向墨寻禀告:“据我们的人所查,礼、刑二部尚书与户部侍郎确是大皇子赵经纶的人。”

墨寻懒洋洋问:“那二皇子赵修齐呢,六部官员之中有哪些向他投了诚?”

米酒摇摇头:“暂无。”

墨寻倏忽睁眼,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暂无?”

他挑挑眉:“为何?”

米酒继续说:“主子有所不知,这二皇子生性温良喜静,又好读书颂赋,因而自请了国子监司业,整日里只管潜心出入太学、府内与宫中,鲜少过问朝堂之事。”

墨寻不爱读书,自然也不爱听这个,他刚喝完药,困劲儿上来了,只轻笑一声:“他不想争,老皇帝却怜爱得紧。”

他可不信隆安帝会是什么慈父,愿养一位闲王。

左右还是得等他病好了,亲自去会上一会。

墨寻听累了,从被子下吝啬地伸出半只手来,朝米酒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