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2 / 2)

,举行上梁仪式,主人给邻居们分送清酒和点心。每个人都微笑着,双手拢在膝上,互相鞠躬,温言软语。

钟欣愉走着,看着,再想到战争,想到宪兵队,只觉诡异。这些人究竟如何被教养成这个样子,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可以将这片土地据为己有,就此开始平静美好的生活

但说出口的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话。

鹤原问起最近中储行的两起事件,她简单说了,季冠卿家中已经在治丧,还有那位业务主任,在爆炸中受了重伤,手术之后正在休养。

鹤原也是唏嘘,说:“发生这些不好的事情,真是太遗憾了。我个人非常喜欢中国,真希望能看到改变啊!没有恨,没有鄙夷,建立起新的秩序。”

“是,”钟欣愉顺着他恭维,说,“您的汉语讲得太好了。”

鹤原也笑,说:“你知道吗我对中国最初的印象其实就来自于村松梢风的一本书。”

“《魔都》”钟欣愉问。

“钟小姐也读过”鹤原意外她一猜即中。

钟欣愉点头,笑说:“当然,很特别的游记。”

“是啊,”鹤原感叹,“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从那之后起,我就开始学习汉语和中国文化……”

这话题是有些应景的,他们那时正走进一家书画店,店堂后面摆着一张长桌,两个穿和服的男人正在那里裱画。

一幅长卷铺展在桌面上,纸本墨画淡彩的山水,十分精美。

鹤原一边看着,一边说:“要是这画到了西人手里,多半会把题跋全部裁掉,再剪成一段一段,按照他们油画的样子镶个镜框挂到墙上。”

林翼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这时才道:“就像女史箴图。”

“对,没错,就像女史箴图,”鹤原点头,“好好的东西到了他们手里,变成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是书画一行里都知道的“笑话”。这幅唐代摹本是八国联军打进北京的时候被英军掠走的,送进大英博物馆,给剪成了几段,挂在墙上直到褪色开裂掉渣。但有一点鹤原没说,或者存心忽略了,英国人用的其实就是日式折屏法。

林翼露出一丝笑,却也不再多言,只是走近了去看那两位师傅的动作。画芯已经处理好了,正要托上命纸。

他向年长的那位示意,得到许可之后脱下西装,挽起衬衣袖口,走过去接了那个徒弟的手。

一边做,他一边说:“那时候学生意,练的就是反手,好跟师傅一起做。”

两人左右同步,没有一丝褶皱。

仿佛只是随意的几句闲谈,但听的人和说的人都知道不光是这样。

晚些时,鹤原带着他们去一家日本馆子晚餐。

三人坐进和室,却不开席,等了片刻老板娘跪在外面拉开纸移门,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方才在书画店里看见的那位裱画师傅。上了年纪,却很清俊的一个人,此时也换了一身西装,有些认不得了。

鹤原热络地请他进来,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巴川造纸的印刷专家,森山先生。”

从虹口回到法租界,夜已经深了。钟欣愉一路沉默,始终在想着晚餐时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