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暴雨倾盆,白傲月却执意要去后山采木蝴蝶。赫连漠提着风灯追到溪边时,见她正用银铃接取崖壁渗出的山泉。那些在月光下舒展花瓣的药材,遇到铃声竟如活物般轻轻颤动。
“声波能让药性苏醒。”她将浸透月华的泉水倒进陶罐,“当年祖母在模具里嵌银铃,原是为了这个。”惊雷炸响的瞬间,赫连漠看见妻子眼底映着跳动的炉火,比他们新婚夜的龙凤烛还要灼人。
暴雨引发山体塌方是在凌晨。赵秉坤停在晒药场的轿车被泥石流冲进河道时,赫连漠正用祖传模具赶制最后一批防瘟香囊。虎口的旧伤已经肿得握不住竹刀,他索性咬开酒葫芦,将烧酒浇在伤口上继续编篾。
“松烟墨三錢,雄黄粉七分。”白傲月念着古方往模具里填药,忽然握住丈夫颤抖的手腕,“让我来刻月纹。”她指尖划过那些神秘的经络图案,竟与赫连漠掌心的伤疤完全重合。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十八枚带着血纹的香囊终于成型。赫连漠昏倒在药柜前时,右手还紧紧攥着半截刻纹刀。白傲月拆开他染血的绷带,赫然发现那些旧伤深处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正是祖母手札里记载的“篾毒”。
七日后,当卫生局的人跟着赵秉坤闯进小院时,迎接他们的是满室清越的铃音。十二个竹编模具悬在药柜上方,每个银铃都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领头官员怀里的检测仪突然疯狂鸣叫,指针直指那些带血纹的香囊。
“辐射超标!”赵秉坤的冷笑还凝在嘴角,白傲月已掀开检测仪的电池盖:“用磁石干扰仪器,赵先生这招二十年前就有人使过了。”她将香囊投入沸水,升腾的蒸汽里忽然显出清晰的经络图,“诸位不妨看看,这些月纹可眼熟?”
官员们面面相觑那分明是人体十二正经的走向。赫连漠从内室转出来,右手缠着浸透药汁的麻布,左手举着本泛黄的书册:“光绪二十三年,赫连家先祖用这月纹香囊治过时疫。”他翻开其中一页,官印朱砂红得刺目。
风波平息后的夜晚,赫连漠在溪边找到了白傲月。她正对着满月调整银铃的角度,月光在铃铛表面折射出奇异的光斑。“篾毒的解药需要月相潮汐配合。”她将新采的夜交藤投进药炉,“就像银铃的声波要应着星辰方位。”
赫连漠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竹编小盒,打开是枚嵌着银铃的戒指:“祖母留下的。”他耳尖通红地别开脸,“说给赫连家媳妇的。”白傲月望着铃铛内侧刻的“白首”二字,忽然将滚烫的药杵塞进他手心:“那就帮我捣三年药。”
白傲月掐断夏枯草紫色穗花的瞬间,指尖沾上了不该出现的黏腻汁液。这本该在夏至后开花的药材,竟在芒种第三天就吐出花蕊,且每片花瓣背面都生着蛛网般的血丝。
“漠哥,把观天册拿来!”她冲着药田那头喊。赫连漠正在调试新制的青铜浑天仪,闻言从怀里掏出本浸着松烟味的册子。泛黄的麻纸间夹着去年冬至收的梅瓣,此刻正诡异地渗出鲜红汁液。
“乙未年芒种,虹现东南。”他念着昨夜记录的天象,剑眉渐渐拧紧。通常端午后才出现的霓虹,昨日竟挂在老槐树梢,七彩光晕里还沉着团黑影。
两人同时望向村东头的老药井。那口据说是葛洪炼丹时开凿的深井,此刻井沿的青砖缝隙里,正渗出带着硫磺味的白雾。白傲月忽然想起今晨来抓药的刘寡妇说,井水昨夜子时突然沸腾如滚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