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箭尾熟悉的狼头纹,喉头泛起铁锈味这是突厥王庭亲卫的制式箭,半月前兵部还说突厥正在内乱。

程豫瑾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白傲月看到他反手将长枪掷向黑暗,雪幕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十年了,这招回马枪还是她亲手教的。那年他们在祁连山被围,她发着高热靠在程豫瑾怀里,用簪子在地上画枪法轨迹。

“带陛下回城!”程豫瑾的吼声裹着血气,他横刀劈开两支流矢,左肩铠甲裂开狰狞豁口。白傲月这才发现他身后竟跟着百余残兵,半数都挂着突厥弯刀留下的伤口。

女帝突然策

马撞进程豫瑾的亲卫队,猩红斗篷卷过带血的刀锋:\“三日前的军报,不是说突厥还在阴山北麓放牧?\”

程豫瑾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从马鞍侧解下个染血的布袋。两颗戴着金耳环的头颅滚落雪地,冰碴沾在怒张的胡须上:\“这是臣在饮马河畔斩杀的斥候,他们皮甲里衬着王庭纹章。”

白傲月攥着马鞭的手骤然收紧。那些盖着兵部朱印的奏章分明写着,突厥使团正在来朝纳贡的路上。她忽然想起半月前程豫瑾八百里加急的密折,被内阁以“边将妄言”为由压在了通政司。

“你要的三万精骑...”女帝扯下腰间玉牌扔给禁军统领,“去骊山大营调兵!”

“来不及了。”程豫瑾突然抓住她的缰绳。他掌心粗粝的茧子磨过她手背,恍如十年前教她骑射时的触感,“陛下可还记得祁连山的狼烟?”

白傲月浑身剧震。记忆里烧红半边天的火光中,十九岁的程豫瑾将她推上唯一幸存的战马。少年将军的铁甲被血浸透,却把最后半壶水系在她马鞍上:\“顺着北斗星走,别回头。”

那天她攥着染血的虎符奔袭三百里,带着援军杀回祁连山时,只见程豫瑾拄着断剑跪在尸山上,胸前插着半截断箭。军医说再偏半寸就会刺穿心脉,而他昏迷中仍死死攥着她落下的丝绦。

“这次换陛下信臣一次。”程豫瑾突然劈手夺过她的马鞭,在赤兔马臀上重重一抽,“三百轻骑足矣!”

白傲月在被带离的瞬间反手扣住他腕甲:“你拿什么拦五万铁骑?”话出口才惊觉嗓音嘶哑得厉害。掌心的玄铁寒凉刺骨,却比不过她看见程豫瑾唇角溢出的鲜血时的心悸。

“拿这个。”程豫瑾从怀中掏出半枚青铜虎符,裂齿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白傲月瞳孔骤缩这是十年前她亲手掰开的信物,另一半应当锁在太极殿的玄铁匣中。

暴雪突然被火光撕开裂隙,地平线上涌出黑压压的骑兵。狼头旗在风中狰狞翻卷,箭雨蝗虫般扑来。程豫瑾旋身用大氅罩住白傲月,铁器没入血肉的闷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带陛下走!”程豫瑾的喝令混着血沫。白傲月却从他臂弯挣出,染血的凤眸扫过雪原:“往东三里是落鹰峡,两侧崖壁积着雪。”

程豫瑾眼底蓦地腾起亮光,那是少年时他们偷看兵书被太傅抓到才会有的神采。他扯下披风将白傲月缚在身后,长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箭矢:“抱紧!”

赤兔马嘶鸣着冲上山坡,突厥人的咒骂声追在蹄后。白傲月脸颊紧贴着程豫瑾的后背,温热血气透过破碎的铠甲。她突然想起及笄那年围猎,程豫瑾也是这样背着她逃开疯熊的追击。

崖顶积雪被火把惊动时,程豫瑾正割断缰绳。白傲月将虎符拍进他掌心:“用朕的旗。”她解下猩红斗篷系在长枪上,金线绣的龙纹在风雪中张牙舞爪。

地动山摇的轰鸣吞没了突厥人的号角。程豫瑾抱着白傲月滚进岩缝时,看见雪浪如银龙扑向峡谷。十年前祁连山的雪崩救了他们性命,如今女帝竟敢用江山为注再赌一次。

白傲月在黑暗里摸索他胸前的伤口:“虎符...你何时补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