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嶙峋的骨,轻得像要折断的竹枝。

“豫瑾。”她将药碗抵在他唇边,看他皱眉咽下黑稠的药汁,“你当朕是稚子么?”帕子拭去他嘴角药渍时,瞥见枕下露出一角泛黄信笺是她亲笔写的“速归”二字。去岁这封八百里加急的诏令,竟让他在雪原奔袭三日三夜。

程豫瑾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似一片落叶:“那年还与陛下同在先生医官调理...”他浑浊的眼底泛起清光,仿佛又见护城河外那个执意要随军的少女。

白傲月感觉有温热滴在手背,才发现是自己咬破了舌尖。

“臣这一生,”将军的手指慢慢滑落,在锦被上划出浅浅的痕,“最幸是得遇明主...”白傲月猛地起身,明黄衣摆带翻了药碗。碎瓷声中她听见自己说:“给朕取白虎符来!”声音尖利得不似人君。

“陛下!”程豫瑾竟撑着坐起,苍白的脸泛起病态的红,“三军不可无帅。”话未说完便呛出血来,星星点点溅在女帝袖口的金线蟠龙上。白傲月僵在原地,看着太医们一拥而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却将冰凉的玉符重新系回他腰间:“此物除了豫瑾,还有谁配?”

一年前,她是那么想要将这虎符从他手中夺走。

“陛下...”嘶哑的呼唤将她扯回现实。程豫瑾不知何时又睁开眼,目光却已涣散,“西州的烽燧...要增筑...”白傲月将耳朵贴在他唇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是她去年赐下的贡品。

“臣...不能再...”最后的字眼散在寒风里。白傲月感觉怀中身躯陡然沉重,窗外更鼓恰敲三响,冰粒子扑簌簌打在窗纸上。她慢慢将程豫瑾放平,指尖抚过他蹙起的眉峰。

程豫瑾从枕下摸出玉珏,沾着血渍的丝绦上歪歪扭扭绣着“月”字。

白傲月将玉珏攥进掌心,冰冷的棱角硌得生疼。冰粒子没那么针锋相对了,成了绵柔的雨。她仰头任雨滴落满珠冠,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程豫瑾也是这样站在雨中,替她挡开所有刺向储君的明枪暗箭。

“拟诏。”女帝的声音惊醒了呆立的翰林待诏,“着工部在凌烟阁东侧...”话到此处突然哽住,明黄衣袖拂过面颊,在雪地上留下几点深色痕迹。随侍们屏息垂首,只听北风卷着未尽之言散入夜空,如同将军最后一缕吐息。

白傲月盯着掌心玉珏。这枚青玉双螭佩是她及笄那年,程豫瑾从西域战场千里送回的贺礼。彼时帕子上还沾着血渍,少年将军在信中说:“此玉可挡灾厄,望傲月永世安康。”

“陛下,宣政殿到了。”掌灯女官的声音惊破回忆。白傲月将玉珏按在心口,寅时的寒风卷着丹墀下的窃语,她听见“兵权”、“北厥”零碎字眼,绣金皂靴在殿门前顿了顿。

朝臣们俯首时带起的衣袍声如潮水漫过金砖,白傲月抚过龙椅扶手上新刻的剑痕那是三日前程豫瑾佩剑不慎划出的。当时他慌忙请罪,她却说:“留着,让后世知道龙椅旁曾立着怎样的剑。”

“启奏陛下!”兵部侍郎率先出列,“大将军病重,北境防务...”话音未落,白傲月忽然起身。十二旒玉藻在她眼前晃出冷光,群臣只见女帝手中抛

出个带血物件,“当啷”一声砸在蟠龙柱上。

染血的玉珏在青砖上滚了三圈,丝绦上歪斜的“月”字正对着晨光。满殿死寂中,白傲月盯着那个曾随程豫瑾征战四方的信物:“北厥使团昨日递了国书。”她声音轻得像在说家常,“说要借道燕山运粮。”

丞相裴筝猛地抬头:“这与二十年前突厥求开互市如出一辙!”话出口才惊觉失仪,却见女帝唇角竟有笑意。白傲月拾阶而下,玄底金线的龙袍掠过玉珏:“昨夜豫瑾与朕说的最后一句话,诸卿可知是什么?”

她停在兵部侍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