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顾承锐使用了“我们”这个称谓,还是因为他旁若无人的注目,宁知然怔了怔,忽然横里生出一股豁出去的勇气来。

他无力去伶牙俐齿地争辩什么,不善意的打量与凝视如芒在背,宁知然能够做出的、对父亲最大限度的抗议,只是拽过顾承锐的肩膀,几乎是把自己的嘴唇撞上去,第一次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他站起身,要拉顾承锐离开,后者愣了半秒,却没有立刻挪步。

顾承锐想起上一次,宁知然被父亲公然掌掴后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一心只想逃,可是这次却不同,他分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生理与心理双重的恶心不允许。

所以顾承锐停下动作,回过头,看向宁知然的父亲。

他显然完全清楚什么最能令对方破防:“他是给我生不出儿子,但他不需要像你一样靠能不能生出儿子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你儿子就站在这里呢,你还不是一团垃圾。”

顾承锐攥紧了宁知然的手:“我会和他结婚,到国外领证登记,我会是他的紧急联系人,遗嘱执行人,我的房本上会写上他的名字。你卖屁股的好儿子的下半辈子吃喝不愁风风光光,你觉得等我们把他姐接走了,谁会管你去死?”

一直回到车上,宁知然才迟疑地问:“你刚才说的……”

顾承锐自知那一瞬有些英雄救美的情结作祟,承认:“冲动了。”

宁知然呆片刻,舒口气,闷闷地“哦”一声。

顾承锐顿了顿,忽然抬手一摸自己的侧脸,如梦初醒:“你亲我了!?”

宁知然转向窗外,原封不动把话给他还回去:“冲动了。”

“不不不,”顾承锐完全不接招,连声说,“你冲动不会干出这种事,你就算当街和你爸互殴也不会用这种事来‘惩罚’他你不是冲动。”

宁知然被他说得发懵,他不是为了反击父亲,头脑一热才主动地、示威般地向顾承锐献吻吗?顾承锐不是他用来给父亲添堵的工具人吗?

“然然,转过来。”顾承锐在后面叫他。

宁知然没有应,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处,方才顾承锐那两段声音不大、语气也不算激烈的话,对他却像是振聋发聩,到此时还在他耳边回旋,引起心脏阵阵跳跃的共鸣。

婚姻对于宁知然来说遥不可及,他既不喜欢女孩子也就与合法的婚姻无缘,更不信任这其实违反人类喜新厌旧本能的桎梏……但顾承锐说会和他结婚。

哪怕这是冲动之言,但至少,居然,顾承锐有过这个和他过一辈子的念头。

顾承锐没有再强迫宁知然回身,只是抬手,覆在他背上,那是一个能从后面挖出心脏的位置。

转眼就到清明,小长假里宁知然坐在图书馆,能听见南普陀寺传来阵阵钟声。为了避开络绎不绝的香客与信众,他在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2017年4月5日,抽早上没课的时间,去了一趟寺里。

南普陀寺惯常是没有求签解签的,宁知然也不很信,不过是因为实在没有靠谱的“人”可以给他提供帮助,只好寄托于神佛,想着许个愿也算。

但也许是他走运,偶遇一位师父,主动说,“施主我看您有惑”,若需要求个签,可以帮您解。

宁知然踌躇了一下,双手合十,礼貌而虔诚地问:“要钱吗?”

师父笑了,摇摇头。他戴着眼镜很和善,一脸斯文,指不定博士学历,桌上摆着个小收音机,还在听莆仙戏。

宁知然便跟着师父来到供桌前,掷筊杯。问小事掷一下,要一阴一阳才算是“圣杯”,若问大事,连续三下都是圣杯才能接着求签。

宁知然心想,我这算是问大事还是问小事呢?对于每天普度众生、业务范围遍布全世界华人的观音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