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曾拿我当过人?”

不及陈绾月申辩,他直击她的肺腑,又说出一句话来。

“你不坦白,是怕我不肯带你回去?”

她对上那双漠然如敌的黑眸,解释道:“我想到了江南,再告诉你的。”

“那若是到不了,该当如何?”他很快地反问。

陈绾月被问住,知道这样做对韦延清来说确实不厚道,但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也没忘记过往是什么日子,冷暖自知罢了。这也算是,她对韦家接济的回报。一旦她年纪轻轻陨落韦府,闲言碎语必不会少,倒不如回故乡去,干干净净不欠谁的恩怨。

她泪流不止,声音极轻地道:“我只是,想要家去......”

韦延清眸光骤凝,一时心胆俱裂,即是绾儿不好开言,母亲她们又为何只字不提?就连他从幽州回来,问话的那些家下人等,也守口如瓶。分明都各个清楚,却眼睁睁看着他带走陈绾月,这与送她去死有何区别!

“好狠的心啊!”

陈绾月以为是在指责她,思想自己也就这样了,何苦再磋磨韦延清的耐心,吐露道:“我也过不成了,若不趁着还有一口气,为柳嬷嬷她们寻一条活路,岂能安心?若留在府上,我怎么样,她们只会比我愈加艰难,碧顷倒还好说,我知你不是无情无义之辈,自会让追鱼照看一二。除了常穿的衣物,打的金银首饰一应贵重物品,我都没带走一分一毫,只有当年来时......”

话还未说完,韦延清突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够了。”他说。

韦延清抱紧她的腰,把脑袋埋在陈绾月的脖颈处,她低下眸,看见将自己抱坐在腿上的男人双肩宽阔,似在轻轻抖动。

他的难过,也无可厚非。陈绾月默了默,还是安慰道:“那日在桃花坡上,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已经尽力不让我见外了,只是嘴巴仍旧厉害了些,叫人很难辨出好歹。这样倒好,都不用再违背自己的意愿,待你回了京,也能自在些。”

“我不回去。”他忽地泣不成声,只是压抑着,不甚明显。

分明他已经快要跑成了事,历尽风霜才从幽州回来,只待收尾,过后解除婚约以高调娶她,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已经等不起了。韦延清思如潮涌,这时他宛如走马观花,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两人的点点滴滴。

他想起,曾是那么好。

又突然中断。

自从婚旨下来后,他竟想不起待她的好体现在哪里,只有无尽的争吵和她的眼泪。他说的最多的话,是叫她忍一忍,再后来,他忙于范动一事,又为了解除婚约奔波筹备,疲于应付家中内里,索性一头扎进事务当中,连梨香院也不常去了。

碧顷倒找过他一次。

那丫头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好歹去梨香院陪一陪。韦延清记得很清楚,那是开春冰雪消融之际,天气寒凉,枝头雪水滴答滴答落了东房满檐。清晨,得知采办突然出了岔子,他出门去解决,刚到东房外面,便见碧顷早早等在月洞门外。

看上去有些着急。

因两人刚不欢而散,崔三妹拉走了陈绾月,钱乙也为这事单方面同韦延清关系降到了寒冰境地,面临兄弟情的破裂,他再稳重的心态,也不免烦躁起了不耐,长久以来,那是韦延清第一次冲陈绾月身边的人露出冷漠之态,也是唯一一次。

“有什么事,你找老太太去,再不济,还有夫人和明珠,要什么只同她们说就是,自会登了库里账目,与你们发配,寻我有何用?”

果真从那次之后,陈绾月身边的人,再也没来过东房。

过后,韦延清颇有后悔,但无奈话已说出,他战战兢兢,生恐她因此有了嫌隙,直到桃花坡那日,他听见她敷衍的“家夫”二字,心如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