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法,崔琛只得敛去多想,用心听柳媪道:“幸而一路稳当,不曾有过什么意外,我们姑娘也强撑着精神,无意与二位沾带麻烦,若撑不到江南,我们姑娘也不会劳烦众位辛苦,她也是个喜干净的人。老妪知道,这般请求,略显无赖,但恳请二位爷看在旧日情分上,就送我们回江南吧。”

崔琛直皱眉,大斥胡闹:“若想回去,待养好身体,请示了老太太,韦伯父哪里就锁着人不让走了呢?到时只当回去逛玩一遭,胜过如今颠沛流离不知多少倍,绾妹妹,你糊涂啊!”

不及陈绾月说出口,吉祥本就是个火辣性子,忍耐多久,这时都到了这般魂归之地,姑娘还要受人数落。吉祥跳站出来,指着韦府一众人,劈头盖脸便破口大骂起来。

“我不怕他撕破脸的,柳嬷嬷你只起来,何苦求人?现如今,倒不如不回的好。”

“到底谁糊涂,难道偌大韦府,都有备好的行程专等我们不成?便是亲生的姊妹们也没这待遇。”

吉祥还要多说,陈绾月忙去阻拦,却不想吉祥如同发了疯,竟与碧顷一般豁得出去,口若连珠。

“哪日不想回?可姑娘住在贵府,若还思家,岂不是不念着韦家的好?若真走了,世人皆知姑娘举目无亲,岂不是又给韦家招来薄情寡义,亏待亲戚的坏名?故念及于此,姑娘才未提及。”

“也就上个月,着实耐不下去,容碧顷姐姐去老夫人房中提说二句。老夫人反沉了脸,说宝儿不懂事,这里有什么是亏待她的呢?也说这么多年白养了她,非要离亲远归。方方面面,事事体体,都有它的规矩,崔爷何苦说得像我们姑娘赖在他们家不走,走时还要故意累赘别人一般?”

陈绾月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记得是吉祥的声音,离她似近忽远。一片嘈杂中,陈绾月下意识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韦延清,但愿他能中止这场哄闹。

察觉到她的目光,韦延清神思骤回,心慌意乱地欲要抱陈绾月去请大夫相看,吉祥的泼辣之言却喊停了他的步子。

“若非今时凉饭凉菜吃够了,觉姑娘没多少时日可言,哪里夫人她就突然大方宽厚起来,不仅准许姑娘随二爷去办事,又假好心地关问?”

凉饭凉菜?

韦延清疑上心头。

那边吉祥还要说,陈绾月听这丫头越说越过,再这样下去都不能安生,究竟忍不住呵停了吉祥。安静后,转瞬而来的形景,是不止陈绾月一人的茫然无措。

她歉歉一笑,对着昔日恩爱,今时陌生的男人道:“吉祥只是一时的不懂事,并非不知恩谢,还望二哥哥别往心里去。闹成这样,说来也是我没有顾虑周全,没能提前相告。若得方便,绾儿感激不尽。”

韦延清满脸阴郁,回想起又折腾了这么几日,登时又恼又疼,然而荒郊野岭,附近也无歇脚地方,且又快到江南地界,只得命人继续赶路,行速放缓,不得颠簸。

他弯身抱过陈绾月进了轿子,柳嬷嬷两人不敢打扰,上了另一顶赖大腾出来的软轿。

案牍散落,掉出夹在一册文书中的红穗扇坠。

陈绾月忽然坐在榻上。这些文牍公务,都是韦延清命人搬来她这儿,有意闲暇时过来陪伴。竹节“当”的一声掉地,陈绾月循声看去,那扇坠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红穗子,上方打成同心结。

她收回目光,往上抬高,果然看见男人如风刮刃的神色,幽深眸底闪动着冰封万里的毁灭凉薄,他居高临下地掐着她的肩膀,这么远的路程,他满心欢喜,殊不知是在摧毁她的身体。

而他被蒙在鼓里,最亲的亲人瞒着他东拼西凑,提前为他最爱的女人办起身后事来,何其荒唐。

又是多么可悲!

韦延清恼羞成怒,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