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灯霓攥紧手,抬头瞥去一眼,却不知凑巧还是无意,竟与那冷光对上,吓得小脸苍白,心虚也低下头。
而整件事情的起头人,韦绮罗这时当比谁都害怕。她自然知道,以二哥哥的聪明,不会想不出事因谁起。
她没想过二哥会发恼。
韦延清只看向四妹韦凝香,并未管挑事的外人,嗓音淡淡:“脑子不要就扔了,什么阿猫阿狗用的东西,也值你撂筷?夫子教你的礼仪,都叫整天只对着你狂吠的狗东西吃了不成?”
“狗吠,你也跟着吠,好歹是世家小姐,不说大方得体,如何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蠢笨至此?”
崔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一看那边韦凝香扑进崔灯霓怀中哭得可怜,一群姑娘家都叫他吓得小脸苍白无色,不觉也慌了神。
老太太把眉一皱,“延清,她是你妹妹,又是个姑娘家,你何苦说话这般难听,叫她没面不说,也伤你们兄妹和气!”
韦延清接过丫鬟的帕子,擦干净手,既无怒色,也无偏袒,只道:“我走三年,回来看到的,竟是疏于管教,筷子都能撂的好妹妹,她不羞愧,难不成我替她羞愧?”
崔老夫人再欲反驳,韦延清声音便冷了些,颇为强硬:“今中午我有意陪您老人家用饭,本就在隔壁暖房看书,她嚣张跋扈,早有耳闻。”
崔灯霓心下一沉。
那么京城蟹和江南蟹一事,他是故意的?
不,不会的,延哥哥怎么可能会故意给她难堪。崔灯霓看了看哭声悲伤的韦凝香,沉思不语。
那边韦延清无心再留,辞过长辈,起身向外走,只经过韦凝香时,似是恨铁不成钢,语气又冷清:“你好好想想,陈绾月是祖母亲认的孙女,连我也要真心,她身子不好,你作为姊妹,不说关心,却生冷漠,爹娘从未教你们之中谁去做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韦延清懒得再说,大步走出上房。追鱼眯目瞧了眼大哭特哭的韦凝香,不期与崔姑娘视线对上一刻。
追鱼客气笑过,飞快移开视线追了出去。
韦不辞惶恐看了看,低声跟崔老夫人还有众位姐姐告了别,也快步领着院里丫鬟退出。
19
第19章
◎“谁准你去跟韦三学诗的?”◎
庆丰六年秋,荷开满池。
天气温暖,陈绾月去园中赏荷,荷花池建造并不遵循方正或圆,工匠依照荷叶模样画的工图,栏杆环绕,翠柳垂岸。
她接连来了几日,都没碰到谁。
这地方比较偏僻,本就不常有人来。碧顷叮嘱她多出来走走,和姐姐们一处玩耍,以前她听了,但终究没趣,索性身子好些能出来走动,依然习惯去人少的地方。
渐渐的,陈绾月来荷花池的日子也便规律起来。
每逢月初、月中、月尾才来。
今日是月中,陈绾月走进园子,一径穿过柳丝遍垂的堤岸,再往里走些,一道修长黑影伫立在栏杆前,她挑开柳条细瞧,发现是个人。
韦延清负手观荷,仿佛在沉思。
陈绾月眉心一蹙,认真思索要不要转身回去。
想到昔日他习惯避嫌,这荷花池又不是非来不可,陈绾月没再犹豫,并未抚柳走近,手一放,莲步向后悄转。
追鱼余光瞥见,喊住道:“绾姑娘?”
陈绾月无计可施,只得上前道:“二哥哥,你也来赏荷吗?”
韦延清看她半晌,淡淡应了声。
空气安静下来,颇有凝固。追鱼貌似兴奋极了,仿佛八百年心里话不曾说出,语调轻快:“二爷才让我去借藕,绾姑娘慢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