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2)

向遥见过一次陈舒柔,是去年跟林枝予回南榕给林卫东上坟的时候。

陈舒柔不是来见林卫东的,是来见一眼向遥。

他们三个人在南榕的饭店一起吃了一顿礼貌客套却略显尴尬的饭,没什么太有价值的对话,随后就送陈舒柔去机场赶回北京的航班。

往后他们虽然没再见过,但彼此也知道地址,偶尔寄些东西。

“不好意思呀小遥,”陈舒柔和和气气的,“来之前也没打招呼,吓着你了吧?”

“怎么会,”向遥领她在沙发坐下,给她倒茶,“主要是有点意外,我正好做饭呢,您中午跟我们一块儿吃。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不用,”陈舒柔拦着她,“我就……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向遥顿了顿,回过味来:“您不是来找他的?”

陈舒柔从包里找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有张卡,”陈舒柔说,“密码是他生日。你替我给他吧,前几天他转我的钱也在里头。我给的话,他不会要的。”

前几天,林枝予把陈舒柔账本上的钱攒够了,打到她卡里了。向遥知道这件事。

她目光落在那张卡上,半晌问:“这里头不止他想还给您的钱吧?”

陈舒柔没说话,她垂着眼睛。

向遥想了想,在她身边坐下。

“伯母,我见您不多,加上今天也就两次。所以,也不太清楚您知不知道我和他的情况。”

“他说过两句的,”陈舒柔弯弯唇角,笑得很温和,“复读那年我也去过楼下那间房子,现在回想起来,他挺宝贝的那些东西应该都是和你有关系的。”

“嗯。”向遥点头,想说的却不是这个。

“所以我知道他那时候有多爱您,多在乎您,多需要您。他现在很尊敬您,那笔钱是他的心意。他愿意还,您就收下吧。”

陈舒柔的嘴角僵住了。

她有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什么都不欠我。是我亏欠他的。”

有时候陈舒柔会恨自己。

恨自己从懂事起就不是一个擅长反抗的人。

文文静静、柔柔美美的,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除了钢琴也没什么爱好,喜不喜欢就那么回事,即便觉得抗拒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说拒绝的话对她来说比接受还难,反正不喜欢的事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

于是她被安排相亲,被林卫东追求,被推着见了家长,一路走进了婚姻。

可以习惯的。她开始这么想。

后来发现习惯不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怀孕的时候她想,有个女儿来陪自己就好了,她的父母已经走了,这个柔软的孩子会是世界上和自己最亲的人。

她会陪着她长大,她们注定是彼此人生的一部分,既是母女也是朋友。她渴望在这段窒息的婚姻中有一个可以喘息的窗口。

陈舒柔大概是产房里唯一一个对男孩感到一丝失望的人。

她没有不爱这个孩子,只是听到护士说出性别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那扇唯一可能的窗户在自己眼前被砰然关掉了。

林枝予很像她,但又比她多少添了点活泼。

在外的时候他也是个闷包子,在自己眼前又是天真狡黠、鬼点子多多的。陈舒柔看着他,很多时候总想起以前的自己。

林枝予还是个敏感的孩子,他时常问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呀?你告诉我呀。

陈舒柔就只是笑。她想,他不会懂的,他永远不会懂自己的处境。

沉默从不使问题迎刃而解,她煎熬着,一年一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声的疯子。

连带着看到林枝予都觉得厌恶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