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昏暗下来。
顾扶砚看着桌上晃动的烛光,面上未见半点不耐。灯油见了底,烛光微颤,屋子更冷寂了些,顾扶砚心底那股异样更甚。他不怀疑阿姐会突然心血来潮带东西给他,但以阿姐的性子,没理由会传人直接把这件事说给她。
事情没办成之前,阿姐向来不喜大肆宣扬。何况阿姐以前和他说过,惊喜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思绪猛地收拢,他将手伸入袖中,却摸了个空。他瞳孔一缩,几乎是一瞬间站起身。接踵而至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无措的情绪。
屋外传来一道迅疾得脚步,一人披着夜色在顾扶砚跟前单膝跪下,“陛下,娘娘早晨让属下天黑时将这张信笺带给您。”
纸张被摊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小字。字迹娟秀,又依稀透着凌乱。有几处墨水已经洇透了信笺,显然是在心绪极其不平之时写下的。
信上写:你敢追来,会有血光之灾。
顾扶砚抓着信笺的手一僵。
白洎殷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可细细思考过后,便意识到她说的这个血光之灾或许不只是对他的。如今时局未定,白洎殷行踪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难保不会对她出手。
且不说北昭,纵使卓钧派人接应,雒伊那边也未必太平。此事他比谁都清楚,不能声张。
那侍卫在地上跪了许久,顾扶砚未说话,一双眸子却阴沉得可怕。他脊背僵硬,渗出汗来。下一秒屋外一阵凉风吹过,寒意激遍全身。那侍卫打了个寒战,头顶传来声音,“你先下去吧。”
那侍卫如蒙大赦,连忙一拱手,退出屋外。他出去时,正好与前来回禀的漓风打了个照面。
漓风正要开口,却被一道冰冷又带着些许自嘲,低落的声音打断,“她去雒伊了。”
漓风面色微变,抬起目光,却触到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他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掌控一切的殿下,如身后那盏孤灯一般形单影只。
“属下去追!”
顾扶砚摇摇头,在书案前坐下。桌边是一只精巧的香炉,离得近了,仍有残香浮动,和白洎殷身上的味道很像。可她已经离开了。
他取了一张淡粉色的蜀笺铺开,“她便是捏准了如今这个形势,我会顾忌,必然不会兴师动众地去追。你从精羽卫中挑一批人,暗中护送她到雒伊。”
他笔尖一顿,“若是她伤着了,让那些人也不必回来了。”
漓风拱手,“陛下放心,属下一定把娘娘全须全尾得送过去。”
墨迹已干,顾扶砚将信笺叠好,在上面落了大红的章印,“让季暄把这封信送到卓钧手里。”
“是!”
*
马车在山道缓缓驶过,留下一道车辙。帘外是青蓝的天空,空气似有泥土的气息。
“殿下,有人尾随。大概率是宫里来的。”
那帮人功夫极好,却透着熟悉。尾随了一路,他到现在才发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精羽卫。
少女不耐烦地垂了垂眼睫,“别管他们。”
出来几日,眼前这个男子虽然只有三十出头,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玉珏知道白洎殷是气未消,问:“大人,我们此次出来,还回去吗?”
车帘哗得落下,白洎殷掀了掀衣裙又侧躺到车座上。上头铺着白狐垫子,一侧的矮几上香炉幽幽得浮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回。”
玉珏没说话了。
马车内死寂了一瞬。
白洎殷深吸一口气,把书抛下,“那人根本没拿我当人看吧!”
玉珏这几日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