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崔家阿姊生了变故,他也?不怨她,没有人生来便是为了嫁给谁的,崔家阿姊在血泊中声嘶力竭喊出的那?句话,其实一直放在他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从无人问过?她的心意?
按当下的律法、习俗,必须要先征求了女子父母的心意、请媒人上前?说合,才?是珍视心仪女子的礼数。以往谢祁从没有想过?这事情不对?。
他不是与那?女子的父母成婚,也?不是喜爱媒人,为何在谈及心意、爱慕与婚嫁时,几乎无人细细问过?女子本人的心意呢?甚至大多?数人成婚后,洞房花烛之时才?真的见过?第一面。
嫁人之前?素未谋面,又怎知晓他是否为良人?迎娶新妇不知其貌,事后才?以不和为由?纳妾,对?谁都不公平。婚事里最应当知晓的人,却始终被蒙在鼓里,之后还要携手潦草地过?一生。
这样的世俗法理,不觉着奇怪么?
因此今日,他并非是冲动之下袒露心意,而是这些话在他心中徘徊了许久了。
他爱慕沈娘子,爱慕到不论她做了什么,或是不做什么都心生喜爱。他不知晓旁人如何,他见到沈娘子总会不舍,明明还有那?么多?光阴可度,他却在每次平凡的相别后,牵肠挂肚。
一见沈娘子,他便容易感到安宁快乐。
闻见沈娘子衣袖间?萦绕的果木与食物气息,他嗅着那?味道,竟也?会觉着满足饱暖。
他时常认为,或许他的四?肢百骸、肌骨肺腑早已先他一步,本能般地爱上了沈娘子。
这副皮囊躯壳比他的心更为诚实。
沈渺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不断发?烫的脸颊,又欲盖弥彰地放下。她的心早乱成了一团麻,缠绕得?寻不着线头,在她有些顶不住那?两道如有行迹的目光想要落荒而逃时,谢祁忽而又开口:
“沈娘子不必烦难。我知娘子有不愿困于内宅之志。”
他腼腆地低下头去,“我阿爹曾对?我阿娘说过?的话…其实…我也?不觉得?不好……”
沈渺愣了愣。
什么话来着?她认真回想,顿时瞪大了眼难道是谢祁爹爹说的,他可以改姓郗吗?
所以,九哥儿…九哥儿……
“嗯。”他轻轻应。
在今日之前?,他便已无数次地想过?了,他愿意事事以沈娘子为先,沈娘子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沈娘子在哪儿他便在哪儿,沈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不求高官厚禄,也?不求荣华富贵,更不求重?振门楣,他没有那?么多?需要实现?的理想抱负,他只想考中进士,最好能授个官,授不了官也?无妨。那?他便安心当一个市井小民?,在有沈娘子的地方,卖字卖画,或是开个书铺。
三餐四?季,烟火人间?,他都要做沈娘子身后那?根如影随形的小尾巴。如此足矣。
谢祁垂着眼眸,脸已红到了脖子根,臊得?伸出来的指尖都颤,却还是慢慢地拽住了沈渺的衣袖,他捏着她的衣角,克制着胸口那?汹涌的心跳,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生的誓言: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可头顶上一直没有回应,耳畔除了他自己的心跳,渐渐的,仅有雪一片片,被风卷落的声音。
谢祁埋着头,用尽最后一丝勇气,轻轻地左右摇了摇沈娘子的袖子。
顿了顿,小声而委屈道:“……好吗?”
***
雪天?客少,阿桃收拾完最后一位客人的碗筷,垒起一摞碗回灶房里时,沈娘子已经进来拾掇晚食了,今日一早便说过?了要做“鸡公煲”,阿桃也?没吃过?什么叫鸡公煲,心中很有些期待。
毕竟沈娘子的新菜,就没有不好吃的。
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