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呛了两声,听客厅的人问:“怎么了?”
“有灰,”谢松亭又补了一句,“别来。”
“不来,你继续。”
谢松亭阖上门板,首先坐在了床上。
床板是谢广昌装修时从隔壁邻居家薅来的。
别人不要的木板他锯了锯装了装,拼了个床架,拼了个床板,只不过中间有一块缺了个洞。
睡得久了,那个洞周围的木料有些开裂,总有种会陷下去的错觉。
他反手一摸,准确地摸到了那个床垫下的洞。
房间窄小而暗,窗朝东开,很少有光。
窗帘也很旧了,没人去洗。
谢松亭从床上坐起身,慢腾腾地收拾自己的书。
学校宿舍他收拾得很整齐。
因为那里是他的地方。
只是在这个家里,他时刻觉得这里不属于自己,因此从未用心收拾。这个逼仄窄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他的杂物,一切都是旧的。
他和毕京歌谈过这个问题。
关于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打扫家里的问题。
毕京歌说,从未有人真切地给过你属于自己的物品。这些东西被父母认为是他们的,连你整个人都被他们认为是他们的造物。但实际上既然给出去了,那这些就是你的。既然被生下来了,你就是个完整的、有独立意识的人。
父母没做好关于分离和边界的功课,他们模糊了你对边界的概念,让你混乱。
你能感知到边界被父母侵占了,但你推不出去他们,于是把自己的边界一缩再缩,干脆不要这块地方,不要他们给予的所有东西,那么自然不对这块区域负有清理的责任。
租的房子也一样,你觉得这房子不是你的。
一切都不属于你。
这很有效。这是你应对这些的方式。谈不上对或错,不必责怪自己。习惯的形成都是有原因的。
谢松亭沉默。
毕京歌又问,所以,你打算把动圈麦的钱全还给妈妈吗?
谢松亭当时点了头。
李云岚并没有对他有任何金钱上的要求,一开始可能有,后来被迫认清现实没有了,但他还是会在手头宽裕时汇给她钱,就是这个原因。
这些都不属于他。
他还回去。
毕京歌问,那还完之后呢?
谢松亭没有回答。
*
收拾了一会儿,谢松亭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是席必思走到了门口。
他问:“我想坐门口和你说话,行吗。”
谢松亭:“不太想说话。”
席必思退而求其次:“那我就坐门口。”
谢松亭想了想:“……好。”
这才听见门口有响动。
是席必思看他答应,才在门口坐了下来。
“不嫌脏吗。”
“校服。管它脏不脏。”
谢松亭不问了,继续收拾。
衣服、书、零碎的杂物。
他的东西实在很少,玩具为零,娱乐为零。只有不知所云的纸。打开一看,是初中的笔记,竟然还在收着。
找个蛇皮袋把春夏的衣服塞进去,再找另一个蛇皮袋把杂物塞进去。
想着容易做着难。
灰尘飞舞,他实在没忍住,又呛了两声。
席必思应该是靠住了门板,在外面用指甲挠了两下门:“宝,让我进去帮你呗。”
“咳……咳咳……别。就快好了……咳。”
谢松亭捂住嘴压咳,咳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