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还是那个墓园,只是没有雨。天气尚算晴朗,空气里有夏天的气味。
白舟一阶一阶地往上走,走七八步左右就得停下喘会儿气,长时间的囚禁使他的体能退化得非常厉害。
贺望泊在山脚等,没有跟上来,这是白舟要求的。他不可能带贺望泊去看白桨。
一开始贺望泊当然不肯让白舟独自前去,白舟保证他会回来,贺望泊直截了当地指出他不可信。
白舟哑然,他确实对贺望泊食言过。
后来是白舟一再苦苦哀求,贺望泊才终于答应。实则他心知肚明,白桨不会想看见自己,而自己也不想看见白桨。可是放白舟一个人去墓园太危险,万一他跑掉怎么办?贺望泊不信任白舟至极,只得偷偷在白舟身上装了定位器。
等白舟喘着气,终于精疲力尽地来到家人的墓前,他却发现有人已经等在那了。
赵明仰显然料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白舟,甚至他一开始都没能认出来白舟,是白舟先开口喊赵先生,他才逐渐从眼前这陌生的面容里依稀辨认出了故人的痕迹。
“看来贺望泊并非全无人性,”赵明仰惊讶道,“还容许你在白桨生日回来看她。”
白舟低下眼,“谢谢你,来看桨桨。”
“不用谢,是我自己欣赏她。”
他想说白桨这么聪明,真的可惜了,但终究没有开口。
一是不想揭白舟伤疤,二是白桨在给他留的信里,曾一再请求他不要为她惋惜,死亡对她而言反而是解脱。
白舟两手空空,没有什么好的生日礼物,只在来时的路上捡了一朵花,轻手轻脚地放在白桨的牌位前。
两人并排沉默了一会儿,白舟就说他得回去了。赵明仰叫住他,问:“你就没有想过离开吗?我无意指责你,但是桨桨的遗愿……是要你离开他吧?”
“白舟,如果你需要,”赵明仰说,“我非常乐意提供帮助。”
白舟当然记得,不可能忘白桨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哥哥离开贺望泊,她希望他幸福。
可贺望泊像是一种无药可医的顽疾,白舟除了被他纠缠至死,别无他法。
白舟朝赵明仰道谢,说理解他的好意。
“不能害你。”他一个一个字诚恳地说。如今他终于明白了,赵明仰才是里外如一的真正的好人。他所提供的帮助毫无功利性,纯粹是出于身而为人的善念。他已帮了他们兄妹俩许多,白舟决不能将他拉进这一趟浑水。
“贺望泊是、是疯子,”白舟的语言也退化了,在表意之前需要吃力地组织,“你要是想帮我,就当我不存在。赵先生,你要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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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望泊看着屏幕里的红点,停在山中某一处。文姨的消息跳出来,说家里已经收拾好了。贺望泊毫不理会,只死死盯着代表白舟的那颗小红点,直至它开始往回移动。
不久后白舟重新坐进贺望泊的副驾,贺望泊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回家了,舟舟。”
这话他是对着白舟说的,但白舟一上车就闭了眼睛,显得这一幕格外可笑。
回到水木上居的时候,昨晚的一片狼藉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白舟则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不再开口讲话。
他的头发已留得很长,一直长到肩胛骨。贺望泊本来是要帮他剪的,后来他发觉在白舟背对他睡着以后,他可以抚摸和亲吻白舟的头发而不被发现,于是就打消了帮白舟剪头发的念头。
后来白舟的头发再长一点,贺望泊每晚都将它绕进手指。
那像丝缎一样光滑的触感令贺望泊心动不已,同时又怅然空虚。他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偷偷地触碰白舟了。
或许他也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