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属于她的,少女时代。
她放下剪刀,在缝纫机连贯的咔哒声里,将裁剪好的衣服一片片缝合好。
她的故事也进入了尾声:“爷爷一醒来,就光着脚丫子,把我补好的鞋子、衣裳,全部都抱在怀里,往我家前厅,就冲出来了。”
“那个教书先生,还在我家门口议亲嘞。”
“他急啊,一边喊‘爹、爹’,一边拦着我爸爸。”
“结果没拦住,被袖子绊倒了。他在我爸爸面前,摔了一个大马趴!”
“别人去拉他,他不起!抱着我缝的东西,砰砰砰。他在地上给我爸爸磕了三个大响头!”
“他说他这一辈子,都会对芳芳好,求我爸爸把我许给他。”
“又对着我妈妈的像,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说,他到死都会对我好的。不然,等他过去了,让我妈妈狠狠地揍他……”
“……说好要陪我到死的。”方芳的声音低下去,“不是说要护我一辈子么?”
“怎么就先走一步了呢……”
她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气带哽咽。
乔方语不忍再听,主动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唤:“奶奶。”
她怎么会不难过。
那是她的爱人。也是陪着她走过童年,牵着她的手,陪她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而行的亲人。
生命渺小苍茫。
爱却绵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奶奶,但语言在此刻总是苍白。
于是乔方语弯下腰,搂住奶奶佝偻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拿脸颊轻轻蹭着奶奶的颈项。
“奶奶。”她故意撒娇说,“你还没让我试穿,改好的衣服合不合身呢。”
“你猜猜看,今天我和谁一起出去嘞?”
“我晚上回来想吃奶奶烧的炖蛋呢。”乔方语抬起头,看着方芳,“要放好多好多葱花的那种。”
静默半晌,方芳揉了下她的额发。
“好啰……晚上给阿语做好吃的哟。”
她看着乔方语换上新衬衫,经她裁剪过的衬衫大小恰合,连腰线都完美包裹。
棉质布料干净松软的材质衬得她肤色雪白,一双眼睛清亮,明净又端庄。
方芳绕着她看了又看,忍不住的欢喜:“我们阿语、我们阿语……也长成大姑娘了。”
她拿出压箱底的檀木梳,给乔方语梳了个简单又精巧的半扎发。
“好了,去吧。”方芳扶着腰,坐在椅上,望着乔方语笑,“这么漂亮,哪个男孩子,看了都要害臊哩。”
乔方语的脸扑腾红起来。
“奶奶……你都猜到啦?”
方芳笑弯着眼,不答话。
奶奶怎么会不知道?
那些初次暗恋的悸动与酸楚,早在许多年前,就已在她心间陈酿。
八点。
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半小时,乔方语收拾好东西出门,临别时依依不舍地挥手:“奶奶,当心闪着腰……那我出门啦?”
“好、好。”
她看着女孩在门边换上鞋子,对着塑料镜拨开刘海,露出素净的脸蛋。
少女羞怯地抿起唇角,眼眸晶亮,脚步声轻快地奔向了远方。
方芳缓缓起身,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捧起一台被封好的玻璃相片,静静放置在胸口。
肾病之后,她手指变得粗肿,戴了半辈子的戒指,再也套不上了。
所以她把它放在了这台相片后面。
这张相片并不是婚纱照,也不是全家福。
而是某天,一个路过村庄的摄影师歇脚时,不小心拍到,顺手冲洗出来送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