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镜合手指揉脸,坐直,从行囊里掏出钱包,欲下车打点。但他还未推开车门,霍尔就下了车,不知同关口的说了什么,又递上银钱。人家便笑了,拍拍霍尔的肩膀,还叮嘱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霍尔来到卡车旁边。诺温打开窗,转头看他。

“能行车的土路只有一条,只管往里走便是。只是近日16区匪患严重,若是出了事,一概不管。”

谈镜合蹙了蹙眉,扭头想问更多,诺温却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关上了窗。霍尔也没什么反应,去轿车里了。

谈镜合没再多嘴。他身旁的窗户还开着,他便把手伸出去。风不停地吹,好似在他手心留下黄沙。

荒漠中间有条隐约可见的官路,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去。诺温行车又快又稳,没多久超过了霍尔他们的小车。前方再也没有其它,谈镜合倚着窗看向外头,渐渐有些着迷。

过关之后是一望无垠的荒漠,灌木、仙人掌稀疏分布,岩石在暴烈阳光下一动不动,远处有大片望不清轮廓的沙丘。

不知行了多久,诺温忽地减速,在一处高耸的岩壁下停住。

谈镜合正看得入迷,登时愣了一下,他回头,用眼神询问诺温。荒漠阳光太烈,诺温戴了个茶色的小墨镜,回答说:“没看到他们。”

车后镜里空空如也。棉棉在那辆车里。谈镜合皱起眉,立刻开门下车。

诺温推了推墨镜,跟着下车。

谈镜合在四周环顾一圈,全然不见小轿车的身影。他担心棉棉,忍不住埋怨:“这就跟丢了。霍尔车技这么差?”

诺温在四周走了两圈,望向一片安静只有风声的荒漠,然后他挪到谈镜合面前。两人隔了点距离,诺温说:“是我开错了。”

谈镜合挑了挑眉,抱胸看着他。诺温摘下小墨镜,被风沙迷得眯了眯眼。他扭头躲过风沙,说:“先往前走,看能否回到官路。”

谈镜合脚尖在沙砾里磨了磨,最后什么都没说,径自开门上车。

他们二人在荒野中行了许久,可是不知为何,明明沿着某条路痕往前,眼前却是沙丘越来越多,裸岩和植被愈发稀少。谈镜合瞧着荒芜的沙漠,心中覆上一层又一层担忧。

直到天空中忽然酝酿起黑云,诺温停了车。荒漠上天气无常,初春又冷,再往前,没准会遇上危险。

车厢内有些沉闷,谈镜合从行囊中找出一块土豆饼,然后又把行囊扔到诺温腿上。诺温拿了块饼,抬头看谈镜合时,谈镜合正望着外头乌压压的云,眉头紧锁。

或许是气氛本就沉闷,两人连咀嚼的声音也极力克制,等到雨下起来,他们才慢慢吃完了干粮。谈镜合擦擦手,把窗关上,诺温那头也同一时间关窗,将车厢内最后一丝缝隙掐灭。

车内静得古怪。

谈镜合拿拇指在自己唇边擦了一下,张望一阵,又摸了摸鼻子。诺温低头掏出一方帕子,递到谈镜合面前。谈镜合愣了一下,没接。

外头黑云豆雨连绵不绝,车内空气滞缓,恍若时光倒退。谈镜合看着那方帕子,还以为自己仍在11区租界的小酒馆,莱希特先生看他因酒呛住,递来一方帕子。

可惜斗转星移,物非人非。

喉结滚动,谈镜合抬起手做捋发状,用手肘撞开诺温的帕子。诺温的手仍停留在半空,他低头看着那方手帕,最终收拢五指,攥着帕子收回手。

谈镜合揉揉太阳穴,又靠到窗边,望着荒漠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