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镜合笑起来,像年画里喜庆的小孩子。阿著看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靠近,压下来一个吻。
苍黄的园林里,蜻蜓压低身影在池面上飞行,偶有鱼儿跃起。雨前的闷热与潮湿穿透衣衫,抵达皮肤,渗入内里,叫人无端心悸,想要融化在这夏日暴雨来临前的幽静里。
哗啦哗啦――
谈镜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午睡后的脑袋如一罐浆糊。阿著还抱着他,似乎真是太闷热,他竟然没有醒,面容安静地躺在席子上。
四周大雨倾盆,将树叶打得摇摇晃晃。凉亭毫无遮挡,不住有雨丝朝谈镜合身上飘来,叫人冷得打颤。谈镜合吸了吸鼻子,空中满是雨的味道。
他坐起来,本想叫阿著赶紧醒醒,可似乎瞄到了雨中的什么,动作顿了顿。
雨雾朦胧,天色发白。不远处的小石桥上站着一个鹅黄旗袍的女子。她没有撑伞,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如黑色的藤蔓包裹她的身躯。
谈镜合浑身一个激灵,抬手就掐阿著的肩膀。阿著吃痛皱眉,方醒过来。坐起身,阿著环住谈镜合的身板,不让雨丝落到谈镜合身上。他把下巴搭在谈镜合的肩膀上,顺着谈镜合的方向看过去。那抹鹅黄如同辣人的生姜,叫阿著瞬间警醒。
“她……她还有完没完!”
谈镜合忿忿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崩溃。
自他从河顶村回家,莫乐书总在他睡觉的夜晚潜进他的卧室。这几日他腻在阿著房里,莫乐书找不到人了,这会儿竟然来到了这里!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阿著低下头,对着谈镜合的耳朵又轻又柔地说话,“镜合,咱们还是跟她谈谈吧。”
谈镜合浑身簌地抖了一下,又转身环住阿著的腰,说:“怎么谈呢?她看着像是被鬼附了身,许是已经没了清醒意识。”
“但总不能叫你一直被她日夜盯着。”
说着,阿著的视线回到那桥头的黄衣女人。他的视线如此刻薄薄的冷雨,并非尖锐如刀,可其中森冷寒意,像遍布尸骨的战后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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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落新闻》消息:秦大帅之子秦升,将与富商段清弦之孙段笑小姐成婚。洛神报社祝二位新人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1]麻雀:以麻利主义为核心成立革命政党的人士
第七十五回 鱼死
迈出亭子,谈镜合先是犹疑的,最后心中的疑问和愤怒占了上风,他越走越快,直朝桥上的女人奔去。阿著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谈镜合快步跑到桥头,雨滴在眼睫上,让他眼中的世界有些模糊。
“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乐书一席精致的鹅黄旗袍,脸颊苍白瘦削,就这样呆望着他。
阿著看了他们俩一眼,转身快步离开,没多久拿了一把伞来。雨伞在谈镜合头顶撑开,阿著站在谈镜合背后,小心地侧过身,探手揩掉谈镜合眼睫上的雨水。谈镜合眨了眨眼,握住阿著的手。
阿著不再动作,他们一同望着莫乐书,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