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看了一会儿,谈镜合脸上聚起笑容,冲这异国先生眨眨眼。说完,他又忽然变换表情,赶忙说:“噢,三克嘶!”

异国先生冲谈镜合微微一笑,眼波摇晃。

“我听得懂华文,也会说。”异国先生的华文不算标准,但谈镜合凑活着能听懂。

谈镜合赶忙点点头,又想起自己紧捏着的手帕。“真是多谢了,我今日忘了带手帕出来。”其实他带了,只是两个钟头前他让伙计买了一碗酸梅汤,在东洋车上吃的时候把手帕弄脏了。

异国先生微微颔首,便转回了头。他执起酒杯喝了一口,视线投向窗外沉沉的落日。小酒馆里的乐师正演奏完一曲,小酒馆里忽然陷入静谧。

谈镜合看着异国先生在黄昏中的轮廓,下意识舔了舔唇。他轻咳一声,对异国先生说:“先生,您一个人喝酒是不是有些闷呢?不如我们坐一桌。”

说话间,谈镜合拿起自己的酒,站起了身。他站着俯视异国先生――这样看也很好看――他心里又是一声赞叹。

异国先生垂下眼睑,眨了眨眼,沉默一晌,轻轻点头。

得了应许,谈镜合到异国先生身边坐下。他低头喝着酒,和异国先生聊起身边鸡毛蒜皮的琐事。异国先生似乎也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他同样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时不时应谈镜合一两句,眼睛始终望着窗外的落日。

时光好像就在这里模糊起来,乐师开始了新的曲子,烂漫的前奏响起。

谈镜合越喝越醉,脑袋不停灌进去沉沉的浆糊。他抬头瞧着身边的美人,美人也转头看向他,浅浅的眼眸现在好像一湾波光粼粼的湖泊。

萨克斯声愈发悠扬,撩拨着空气中金色的微光。

也不知道是谁先伸出了手,他们碰着了对方。紧接着,他们的手心握到了一起,热热的,又不是很热,好像此刻。

小酒馆外是绮丽的晚霞,11区的天空如同新娘酥红的脸颊。黄昏斜斜的光线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地上映出一个小小的黄色尖块。未被黄昏太阳照见的木桌子略显黯淡,因长久被使用而留有多样的痕迹。

谈镜合醉醺醺地站起身,把着异国先生往外。他们一人穿着皮鞋,一人穿着牛皮靴。皮鞋踩到了靴子,靴子踩进黄昏映在地上的影儿。

酒馆里其他客人都抬起头,看着这两位莫名站起来的先生。弹奏萨克斯的人陶醉地晃动着身体,两位先生也轻笑着,拉住对方的手,在小酒馆的木地板上跳起舞来。

他的左手握着他的右手,他们一同摇动着。吃酒的客人们笑起来,谈论些有趣的往事。萨克斯声加快速度,疾驰进入最扣人心弦的乐章。

他们不伦不类地舞着,到了楼梯边。谈镜合脸颊通红,转身冲异国先生娇憨一笑,一边笑一倒着往楼上走去。异国先生抬头注视着他,然后追了上去。身后的萨克斯声愈发激荡人心。

他们进了空的客舍,锁上了门。

二楼仍旧一片黄昏的光,空气里还有金色的细尘。干净的床榻在房间角落,除此之外,里头设有一张方方的木桌子。木地板十分陈旧,皮鞋踩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谈镜合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吃吃地笑起来。他拉过异国先生的手,撒娇着想在屋子里再跳舞。先生却没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谈镜合。一屋子绮丽的金色,谈镜合的笑容也是金色。

谈镜合皱起眉,他仰头用力朝异国先生的脸撞过去。

他们吻到了一起。

满室橙黄的光愈发浓丽,好像要爆炸。楼下传来忽高忽低的萨克斯声,就像砰砰跳动的心,时而低低如呢喃,时而高高似告白。空气中的黄昏也随着起起落落。

谈镜合失去意识前,满脑子都是那浓郁的黄昏,楼下隐约的萨克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