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著挥开眼前的杂草,忽然脚步顿住,定睛望着远处的灯火。洛归归紧跟在他后头,阿著这一停,他立即撞上阿著后背。

洛归归揉着脑袋,在指缝间看到远处立着的小木屋。

“这是到了?”洛归归说。

阿著没有点头,只说:“大概。”

村口闲聊的大叔大婶们很是健谈,可惜他们说的话阿著听不懂。折腾了半天,有个少年过来翻译,给阿著和洛归归简单分享了一些村内传闻。

田村长之所以反对何明与田秋,是因为何明的父亲,何老爹,年轻时曾与田夫人有过一段。大家都知道,田夫人还念着何老爹。她自己没办法改嫁,就使劲撺掇田秋嫁给何明,好正大光明去何明家“拜访”。还有人传言,田秋也受了蛊惑,喜欢那年过半百的何老爹。

“第一次,何明求亲被拒,他死了。第二次,田秋去何明家,她又死了。这两次都损坏到了谁的利益?”阿著喃喃自语。

“不如说,这两次都让谁不高兴。”洛归归说,“何明想和田家结亲,田父最不高兴。何明死了,女儿还去何明家,甚至有可能喜欢那何老爹,田父也最不高兴。”

阿著问:“你说父亲杀死女儿?”

“我可没说。”洛归归摇了摇羽扇,“在村里发生这种事,浸猪笼即可,犯不着自己动手杀死两人吧。”

阿著想了想,说:“这两次当中,还有一个地方相同。何明被拒绝以后回家,田秋要去何明家,都是下山的路。虽说两人一个死在山上,一个死在山下,但没准都是在山中间被人杀害。”

洛归归点点头,认可这个猜想。他们又打听了一阵,恰好得知青泥山半山腰有一个小木屋,里头住着一个老太监。

说这事的少年人告诉他们:“那老太监以理发为生,但除了我们村子里的人,很少有谁光顾。”

听到“理发”这个词,阿著和洛归归猛地扭头对视一眼。

如果这确实是理发人做的案,“无头尸”自然也就不难解释。

理发刀片在耳旁摩擦,尖锐刀锋割走一串碎发,脑壳青白。冰凉的剪子凑上发尾,梳子一扫,一串头发轻飘飘落下。剪子一歪,不知道剪下什么;刀一重,不知道割掉什么。

谈镜合的神经高度紧绷,只感觉头发越来越稀疏,头皮逐渐暴露。虽说屋内没什么风,可谈镜合就是觉得脑袋上凉飕飕的。但他也不敢说话,任凭耳边那双柔软的手将头上的发屑扫除。

半个钟头前,谈镜合屏息凝神,看木门被人打开。

一个年轻女人从夜色中走来。她戴着斗篷和面纱,看不清容颜。关上门,她没有脚步声,鬼魅般移到谈镜合跟前。

老太监从火盆中移过眼,瞥了谈镜合一眼,道:“这便是我刚刚提过的景格格。我带她逃到此处。”

前朝覆灭之时,大量皇家女眷逃到乡村,年龄小的被收养,年龄大的许给人家做妻妾。

景格格拿着理发工具走到谈镜合身边,她一把抓了抓谈镜合的头发,然后随意地问:“你不要公公给你净身,便是要我理发。要怎么理?”

心知这理发不过是某种残害人的方式,谈镜合心中害怕,并存着厌恶。他瞥了一眼边上的小彤,小彤也面色苍白,一言不发,难以给谈镜合更多的帮助。

硬着头皮,谈镜合对景格格说:“稍微剪短一些!”

好家伙,还真以为在理发店麽。可那女人却轻笑一声,从宽大的衣袍中伸出剪刀。冰凉的金属贴上谈镜合的头皮,剃头的活计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