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矿工目送巡长离开,直到看不见背影了,他赶紧转过身,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躲去。边上列队站着的大兵皆露出滑稽神情,笑这些矿工没见过大人物。

阿著踏进小屋子,步履还是那般快,神色却倏地从容许多。他走到草席边,低头查看谈镜合熟睡的样子,确认没有被吵醒后,抬手戳了戳谈镜合的脸。

戳完,他又想起什么,像烫伤般迅速收回手。

午后,空气被太阳蒸出波纹,矿山里寂静无声,却仿佛涌动着暗流。

下午三点钟,矿工们一块走出小屋子。谈镜合睡了个饱,正揉着眼睛,想去拿工具的地方。

他的鞋踩上矿山的碎石子,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四周静悄悄的,谈镜合放下揉眼的手臂,面色淡静地看向前方。

一队士兵占据了矿地中央,他们各个拿着长杆刀,刀面反光,刺人眼目,似有实质的冷锐。站在士兵最前头的人拿着枪,一身巡长的制服,气定神闲地望着矿工的小屋子。他边上有条椅子,坐着那个竹竿包工,平时的神气不见了,大太阳底下,冷汗直从头流到脚。

站着的倒是比坐着的更像主人。

谈镜合心中微微一转,沉默着走上前。

“圆圆,你怎么成了如今的模样?”

嬴渚亲昵一唤,后半句却带着冷意,是对边上那竹竿包工说的,把人听得直接闭上了眼。

谈镜合走上前去,那竹竿包工忽地弹了一下,就要起来,却被嬴渚死死按住了。谈镜合斜昵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疲乏,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困。

谈镜合问嬴渚:“怎么回事?”

嬴渚上下打量了谈镜合一番,说:“阿圆,你还记得你离家多久了吗?”

“几日罢了。我和我爹说去乡下玩玩。”谈镜合别过眼。

“可伯父不这么想。你几日未归家,又一点音讯没有,伯父担心,就去了新闻馆,才知道你偷偷跑到涟水镇探访。他一个老人家,很怕你在外头遇着了什么事,就拜托少帅找你。少帅忙,给我拨了几个地方小兵,我赶紧来涟水镇寻你。真没想到你居然在矿山里,还亲自体验矿工的生活。”

嬴渚说得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如此详实,简直就跟真的似的。

谈镜合微微扫过嬴渚的巡长制服,还有后面那一队佩刀的士兵,不禁做了个淡哂的表情。他谈圆面子可真大,为了找他居然叫了11区巡警系统的总巡长,还拨了一队兵?

这简直不是寻人,是缉拿犯人啊。

谈镜合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看那位竹竿包工。

中午包工就被嬴渚招呼了,原本还有地头蛇的无赖傲慢,一听嬴渚是总巡长,立马换上了谄媚。嬴渚说来寻谈家的大少爷,竹竿包工原本还一头雾水,了解清楚之后,心头那是咯噔一声。

原来,前几日被各位包工连番殴打,故意不许吃饭的矿工小谈,是那11区首富谈家的大少爷?不是……竹竿包工在心里叫苦,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少,来矿地体验什么生活!

被谈镜合平静注视着,竹竿包工那张长脸简直皱成了草鞋垫。他克制不住内心直冒的苦水,但又不能在贵人面前摆张丑脸,只好硬生生挤出笑脸,把谈镜合看得胃里一阵抽搐。

谈镜合讽笑了一声,嬴渚的视线也跟了过来。

“圆圆,几日不见,你的衣服上怎么皆是血痕?”嬴渚关心完,斜了竹竿包工一眼,忽然拔高了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