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忽然离家,外头的谣言传得风风火火,都说母亲有特殊怪癖,不喜男子,还与家中二夫人有非比寻常的故事。外公虽然从未明说,但对此事也是了然于胸,若谈镜合表现得和母亲一样不似常人,只怕会勾起伤心往事,叫老人家悲从中来。

阿著低下头,盯着自己忽然被甩开的手。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交谈声。谈镜合站起来,和父亲一同迎接外公。

“阿阳,好久未见!”

外公被簇拥着走进来。他如今已到花甲之年,头发全然花白。和谈父笑着寒暄了一阵,外公又摸了摸谈镜合的脑袋,然后一一让身后的小辈们问好。

外公后面跟着的分别是谈镜合的二舅舅、三姨母,还有……

“镜合,这是你的小舅舅!”外公侧过身,伸手拉过站在最后头的一个男人。

谈镜合本来是笑眯眯地站着,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像是花盆破了,土块一下子掉在地板上,碎成了土渣。

此人谈镜合熟啊,那简直太熟了!不是早上才刚刚吵过的段刻嘛!

外公搭着段刻的肩膀,正暗暗使劲儿,打算逼着段刻上前打招呼。段刻本身面如死水,像是被老爹逼着参加一场家宴,可是在他看见谈镜合的那瞬间,他的表情忽然就变得极为生动,甚至眼睛中还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段刻主动上前一步:

“乖甥晚好,先叫声舅舅来听?”

“您好。”

谈镜合对着段刻假笑一声,转头看向段老爷子:“外公,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这……小舅舅?”

外公长叹一声:“这孩子十几岁就被我送到国外读书,后面直接在外定居,还娶了个洋媳妇,所以你们从来没见过。好在前段时间他终于回国,说是要为国效力呢。”

“爹,我哪里称得上什么‘为国效力’,只不过是做做报纸罢了。”段刻搀扶着老人家,媚笑一声:“倒是我这位乖甥,啊,玉树临风、年富力强,才是为国效力的好时候呢。”

说完,段刻的眼睛幽幽地盯着谈镜合,好像眼角都在得意地狞笑。谈镜合不甘示弱,也回以一灿烂笑容。

两人交锋一般笑来笑去,让周围的亲戚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咳咳,咱们先坐下吧,我看菜快好了。”谈父看了一眼门口,有小二端着菜挠着头等在外头。

“好好!”

外公抬步坐下,周围小辈们才敢落座。

大人们都有分寸,席上一切正常,饭菜也吃得开心。谈镜合过了最初的惊诧,意识到此等讨厌之人竟是自己的舅舅,心里老有一股怪异感,且久久挥之不去,便只好埋头吃饭了。

好在这次总共没几个佣人,就都在里间侍立,方便老爷们有什么事儿吩咐。谈镜合吃饭时,偶尔抬头,看看在自己身侧的阿著,心里就会舒服一些,不觉得那么奇怪了。阿著的视线也一直温温地放在他身上。

“乖甥,我看你老瞅后面这小厮,怎的,这小厮伺候人的功夫不一般呐?”段刻的筷子揪起一抹蟹黄。他也不吃,非得先把嘴里埋汰谈镜合的话说完。

谈镜合愣了一瞬,偏头看向段刻:“怎的?段家少爷还缺小厮服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