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未應,無極便道:“王後高抬無極了,再者,王上乃國之固本,守衛王上,亦是守衛齊國。”
閔後聞言,姿容溫婉地笑了笑:“說得確也在理。”無極便退到齊王身後。
夫妻二人聽太子讀完一份折子,季容又出題考校太子,太子有的答得上,有的沒答出來。季容少時過得不易,不僅對自身很是嚴苛,對太子亦十分嚴厲。他問太子:“聽說,有人送了兩個趙奴給你,可有此事?”太子支支吾吾,暗暗看了看母後。閔後此子得來不易,素對太子多有偏袒:“只是兩個奴兒,王上倒不必如此苛責。”
季容聽到此話,面上笑意微斂:“王後可記得,先帝辛夷便是寵愛奴兒,才將他們慣得違反綱紀,無法無天?”閔後深知季容年少之不幸,皆因繇奴而起,是以對這些奴隸十分反感,她知自己失言,忙起來到王身邊俯身說:“是妾輕疏了,妾身這就命人將那兩個趙奴打殺了去,莫不敢再讓他們影響太子。”
太子和弼看母親跪下,也嚇得跟著跪下來。季容扶起閔後:“寡人並非怪罪王後,那兩個奴兒若無歹心,便打發回去,勿輕易傷人性命。”他握著王後的手,又一嘆,“太子年有十二,已可隨寡人上朝聽政,學習治國之道,此時若讓人有機可趁,蠱惑太子,是會毀我齊國根基啊。”
閔後越想越後怕,深覺那兩個趙奴絕不可留,面上只道:“王上所言,妾身謹記在心,必會好生管教太子。”後對王上說,“然妾也恐有不及的地方,妾以為,當早日為太子擇一近衛,即可教導太子,又能免去這等事情。”
按齊制,太子到一定歲數,皆可從貴族中選一做近臣,常伴左右。後來為了避免外權干政,近幾代多從龍霆軍中挑一個少年侍衛,此來還可護佑太子的安危。當年,季容所選的近衛,便是趙黔。
季容先前就參詳過此事,今王後提起,便好聲問:“不知王後心中可有適宜之人選?”
閔後一笑,秀眸看了眼齊王身後:“眼前這不有個合適的麼?”此話甫出,不單是無極,季容亦是微微一怔。閔後恍若未察,接著說:“王上有識人之慧眼,既對無極多有賞識,妾便想,他必是侍奉太子的不二人選。有王上信賴的人在太子身邊,王上也可安心不是?”
閔後所說句句在理,季容卻不知作何想法,不說到底應不應,只臉色淡淡地瞥向無極:“無極。”
無極走到季容身側,卻看少年將腦袋垂得極低:“……無極在。”季容心細如發,早注意到少年臉色泛白,額頭淌著虛汗,兩手攥得死緊。他不由一笑,柔聲問:“你可想去到太子身邊?”
齊王作為國君,他人生死都在一念之間,此下,卻好聲好氣地詢問一個侍衛的意見。不說閔後,旁人都覺得這個畫面十分奇詭。
無極聽到王上的聲音,那嗓音實在過於溫柔,就好像是王上在他耳邊輕輕說話一樣。他只覺晃似身置於冰火兩重,心涼之余,一種前所未有的燥熱攀上臉龐。
“我……”他連自稱都忘了。
“莫著急,你好好想一想。”齊王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此舉,猶如一個寵愛後生的長輩,又像是主人在安撫他飼養的狼犬。
若是到太子身邊,雖也是個侍衛,地位卻和在齊王身邊大大不同,他即是太子的近衛,又同時是太子的近臣。以無極之秉性和才能,再磨練些許日子,必將成齊國之棟梁,若他能忠於太子,也將成為太子最大的助力。來日太子若是登基,作為太子最信賴的臣子,他亦可扶搖直上。這條路,比起待在齊王的身邊,自然是前途光明得多。
如果無極選擇到太子身邊,季容亦不會怪罪於他。是人皆有私心,更何況,無極到底還是少年,面對如此大的誘惑,季容捫心自問,若自己是無極,也不能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