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而今,虽然不算是经历一场大的战役,但对她来说却是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的死亡。

刀光闪过的刹那,她在那里见到比自己还年轻的面庞。

燕国最初只是北方冻土上各游牧民族部落的聚合,即使在多年前结成帝制,但各部落的首领仍然在政事上拥有不小的话语权。正因如此,燕国始终保有崇尚勇武的传统,各部落之间的隔阂难以全然消弭,上层地位只被大部落把持。

容暄对燕国历史倒背如流,所以在见到战场上那些小孩兵丁后更觉心绪复杂。

他们也是上层富贵的牺牲品,是战争灾难的垫脚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推着走入无尽深渊,苟延残喘,甚至,失去喘息。

似乎除了立场不同,他们和大雍的百姓也没什么两样。

寒山暮而月潺潺,是这片冰冷僵硬的土地上流淌的唯一温柔。

容暄抬首对月,一张张熟悉的脸在月影中闪回,她逐渐坚定自己的信念:同情,但绝不会放过。

燕雍两国之间仇恨交织,燕兵的手上沾满了雍人的鲜血,北十六城的遗民活得卑如草芥日日泣血,期盼王师收复失地。

她站在这里,身后是无数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她挥出的每一刀,都是为了更多的人能不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要,以杀止杀,永不后退。

年轻人是真的不懂退让为何物啊。

顾敬合上手里的奏报,忍不住感概。

容暄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只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她知道顾将军多少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但这一点本就是容翎性格中不可轻易抹去的部分。

沉稳许多可以说是生死变故后的蜕变,而突然太过谨慎行事则变化过大,迟早会惹人怀疑。

更何况,这也是她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就算她再想斩下宇文辰的脑袋,在羽翼未丰之时还是只能伪装好自己的形象。尹监军与朝廷联系紧密,他的死想瞒也瞒不了太久,索性就不瞒了,连同那张金弓一并寄回去,告知皇帝他是因通敌卖国而被自己军法处置的。

至于宇文辰接不接受、会不会大发雷霆,反正这个交代合理合法,这就够了。

容暄还顺手为自己捆绑了昨日战役的胜果,准备与顾将军的战报共同上奏。

容少将军可是死里逃生又立下汗马功劳,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边军将领,皇帝他敢光明正大打压她吗?

且不说朝中尚有铮铮重臣,便是民间的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没他最在意的“明君”形象。

顾敬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嘱咐下属好生将两封奏报送去北固城的驿站。

他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侧首询问:“宣威将军,你可有家书要寄?若有,便交给他一并带去,省得再跑一趟。”

“大将军不说,我也正要开口麻烦杨校尉。如今好容易脱险,身为人弟,怎可不给嫂嫂寄去一封家书以报平安,也好让她少些悲痛。”

容暄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信封外粘着一枚色彩鲜艳的翎羽,上书“嫂嫂亲启”四个字。她拜托杨校尉告知驿站,将其寄往江淮一带的河东郡荔平城。

离开顾将军的营帐后,她带着亲卫前往演武场,指点麾下将士练习新的战阵。

“下盘太僵。不能只为求稳而不注意让身体随着自己重心变通。”

薛举早在此处练武兼监督士卒训练,把长缨枪玩得虎虎生风,就听见容暄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他收起枪,连忙行礼:“参见将军!少将军,您的声音虽变动不大,可属下愚钝,每次还得慢慢反应过来。”

容暄摆摆手,颇为不在意:“我这嗓子以后就这样了,弟兄们都能适应就好,不影响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