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说着憋笑,又央求谢让:“大当家,您什么时候让我回山寨来啊?我还是想回山寨来。”
他刚才来的时候,宋二子不无得意地跟他显摆,说山寨如今“军事化管理”,按时起床、统一就寝,兄弟们整日住一个屋,一个锅里搅勺子,可热闹了,倍儿香,倍儿亲,半夜里敲铜锣紧急集合,那谁谁半路背包抖开了抱着跑,那谁谁一着急把裤子穿反了……
可把张顺给急坏了。
谢让无奈,山寨里少一个张顺没什么,可铺子那边想找个合适的人不容易。他只好勉励忽悠张顺一番,叫他在铺子里好好干,铺子如今担负着山寨买进卖出的重担呢,都是为了山寨立功。
腊月初九,谢让和叶云岫下山去探望外祖父,顺便看看给山寨和自家备办些年货。两人给外祖父和凤宁送去了一些吃的穿的,还带了山寨打来的皮子给他们做冬衣。
然后谢让终于松口答应了周元明,年后接他上山,把山货铺子交给谢凤宁。
两人这一路上看到了许多灾民。这些灾民都是北方边关逃难过来的,匈奴入侵,匈奴啊,穷凶极恶,来了就是烧杀抢掠,屠村,屠城,男人统统杀了,女人统统抢了,也不知朝廷大军怎么御敌的,匈奴的人马就整日在边境内外来回地猖狂……但凡还惜命的,谁敢不跑?
大量灾民沿着官道南下,官府却还在忙着征丁征粮,抓差抓民夫,要给北方边关押运粮草、修筑城墙。有些州县的父母官甚至还围追堵截,阻拦灾民进入自己的辖区内,避免这些灾民给自己带来麻烦。
从冬月开始,陵州、沂州、临阳一带陆陆续续,聚集了大量灾民,数量估计有数万之多,拖儿带女,扶老携幼,饥寒交迫,只为了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总觉的,这两年匈奴行事有些怪异。”谢让望着城墙下成群结队、或坐或卧的灾民,跟叶云岫说道。
“?”叶云岫侧头看他。
谢让沉吟着跟她解释:“打个比方吧,匈奴惯于在冬季侵扰边境,以前匈奴是狼,狼行一线,逮到机会就突入境内狠狠咬一口,现在匈奴却像一群苍蝇,就嗡嗡嗡围着边境转悠,今年夏季竟也出兵犯边,号称三十万兵马,就在北方边关四处出击,每每弄得朝廷疲于应付,实则并未深入境内,似乎就只是为了捣乱。”
他这个比方让叶云岫不禁笑了起来,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匈奴我不懂,但是你这么一说,叫人觉得确实有些不寻常。匈奴人又不是闲得慌,总不会专门跑来调皮捣蛋的吧?”
谢让皱眉思索半晌,不得而知。
罢了,他一个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关心这些朝廷大事也关心不来。
叶云岫和谢让是腊月初十回来的,回来的可巧,差点被雨雪拦在了陵州,他们回来的当天夜里就开始飘雪,一场罕见的雪灾不期而至。
这场雪说大不大,却断断续续一连下了五六天,下下停停,下雪的时候天气没那么冷,雪都开始融化了,又接着下,期间还下起了雨,雨雪交加,天气骤冷,雨水落地就成了冻雨。
这样的灾害天气,不光眼下的贫民百姓难熬,越冬的农作物也要减产绝收,来年只怕年景不会好了。谢让此刻无比庆幸,得亏把何守庸抢了,有钱好办事,他们山寨和庄子里,如今都已经储备了充足的粮食,不必担心这六七百口人的衣食温饱。
紧接着就是持续的严寒天气,屋檐下冰凌子挂得多长,地上的雪根本不是雪,全都成了硬邦邦的冰层,厚厚的扫都扫不动,两营的兄弟除雪都是用铁锹铲、用锤子砸。
好在他们不缺木柴,也备了不少的木炭,木炭不够后山随时可以开窑再烧。俞虎看着错落有致的新房子跟谢让感慨,若是去年摊上这天气,窝棚里不知道得冻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