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窃窃私语中,权司琛坐在轮椅上,他木然的目光锁定着正在进行的葬礼仪式。
当司仪宣告骨灰可以落入墓时,他忽然抬手示意,声音虽沙哑却充满不可违逆的力量:「慢着。」
吊唁的人群霎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权司琛身上。他们面露惊讶,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刻突然打断如此庄重的仪式。
权司琛目光坚决,指向不远处的虞砚之的墓:「来人,把虞砚之的坟墓掘开。」
他的命令清晰而直接,如同一颗投向平湖的巨石,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
警卫们也一时愣住,宁远山的目光亦是复杂,带着不可置信,虞家的长辈们更是脸色骤变,有人想要上前制止。
然而,权司琛是上校,他态度坚决,谁也无法违抗他的决定。现场的空气凝固,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警卫们满脸困惑,却不敢违抗,只得遵从命令。
铁锹与骨灰坛的碰撞声惊飞寒鸦,当虞砚之的骨灰被挖出时,权司琛亲手将两抔骨灰合在一处,搅拌成太极图案,灰白颗粒在骨灰坛中交织纠缠在一起,最终被下葬。
权司琛知道,这一定是宁锦书未曾说出口的遗愿。
葬礼结束,微风带走人群哀恸的余韵,渐渐散去,白菊的芬芳却执拗地弥漫四周。
很快所有人离场,唯有权司琛和警卫们依旧停留在原地。
冷面上校安静地坐在轮椅中,双手松松地垂在扶手上,背影瘦削而孤独,宛如被侵蚀的树干,任凭风雨侵袭。
宁锦书的墓碑在他面前静静伫立,光洁的大理石上刻着爱人熟悉的名字,下方是一张黑白遗照。照片上的男人眉目浅笑,温润如故,却触不可及,似隔着天涯的梦。
权司琛怔怔地看着照片,目光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那石碑吸附去了全部的光彩。
他没有哭,眼眶却泛红发疼,干涸得像沙漠一般。他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每一个字到了嘴边都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只余下无尽的沉默。
落日的余晖洒在墓地,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仿佛被锁在这一片肃穆的天地中,无法自拔。微风拂过,卷起几瓣散落的白菊花瓣,在他脚边轻轻打转,像是不愿离去的魂灵。
凄冷的风轻拂过他的鬓角,他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将一生的力气都耗尽,只剩下空落和死寂。
他不愿离开,也无法离开,仿佛怕一转身,连最后的思念都将被生生抽离。
他凝视着墓碑上那温柔的笑颜,像是时光倒退,又像是停滞于这一瞬的永恒。
权司琛感到喉间一阵发痒,终于压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抬手捂住嘴,待到咳嗽稍缓,掌心已满是鲜红的血迹。
阿烈和警卫们见状,纷纷面露惊色,关切地望着他:「上校,您没事吧!」
权司琛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大碍。他深吸一口气,勉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从轮椅上缓缓站起。
尽管大病未愈双腿发软,凭着心中那股未曾熄灭的信念,踉踉跄跄地挪动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来到了宁锦书的墓碑前。
他满怀悲恸地凝视着那墓碑上的名字,每一个字都似乎在呼唤着他,勾起他心底深藏的无尽悲痛。
他单膝跪下,伸出颤抖的手指,就着自己手心的鲜血,缓慢而坚定地在宁锦书的名字上方,写下了「吾爱」二字那是他用咳出的心头血为爱人写就的墓志铭。
血色的字迹映衬在冷硬的石面上,鲜红而醒目,仿佛燃烧着他的灵魂。
权司琛静默伫立,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一滴滴融入那血色的「吾爱」之中,仿佛将心底最深沉的感情一同交付给了那逝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