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都不在了,一个陌生男人蹲在他面前,在往他身上擦拭冰冰凉凉的药水,看到他醒来,就给他喂水喝。
“小朋友,好点了吗?叔叔是十方海角救援行动队的,听说过十方海角吗?叔叔带你去海角安全的地方,好不好?”男人说话非常温柔,抱他的动作也很温柔,和以前的爸爸妈妈一样。
他疼得迷糊,红着眼睛有点想哭,却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说要等爸爸妈妈。
“你知道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吗?”男人耐心地问。
他又摇头。
“他们要是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他们爱我,会回来的。”他小声却固执地道。
男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叔叔找到你的时候,你好像在做噩梦,一直在问爸爸妈妈,还爱不爱你。”
“……”
“他们很久没有说过爱你了,对不对?”
他不应答,却不再抗拒男人将他抱起的动作,只是睁着一双浑浊湿润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知道自己猜中了,男人眼里浮现出一丝哀伤与怜惜:“至少他们没有骗你。”
他听着这短短的一句话,眼泪却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流。
“没有谁不想跟爱的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一起。如果有爱意,谁都不会吝于表达,”男人擦了擦他的眼泪,“别哭。叔叔告诉你,活下来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重要也最艰难的事情,与之相比,别的都可以抛开,所以你不能强求爸爸妈妈一直爱你,你要想着只要他们能够平安就是最好的,而你要学会把他们忘记。”
这个男人就是陈中岳。
陆宗停被他带回十方海角之后,就被注射北地猎犬的血清,排异期过后开始接受他的教育和训练。
他如果因为思念父母而流泪,陈中岳会把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绑在刑架上无法动弹,而面前是正对他胸口的一排刺刀,底下淬着烈火。
他要回答陈中岳的问题,如果陈中岳对他的答案不满意,火就会烧得更猛烈,刀尖也会朝他逼得更近。
“为什么这么想他们?因为他们爱你吗?”
“不爱……不爱了!”
火焰平静地燃烧着,刺刀也纹丝不动。
“那为什么你还要想他们?你还爱他们?”
“不、不……”
“说清楚!”
火焰忽然高高窜起,那一排刺刀随之朝他不断逼近。
“不爱了!我不爱他们了!”他惊惧万分,眼泪飞溅,撕心裂肺地吼着。
刺刀在他身前停了下来,火焰缓缓熄灭,他惊魂未定地剧烈喘咳着。
“他们是谁?”
“我……我爸爸妈妈……啊!!”
那排刺刀猛地朝他胸口刺去,虽然只浅浅地刺破一点皮肉,渗出一点点血,但足以令一个四岁的孩子魂飞魄散。
“你没有爸爸妈妈,”男人温柔到诡异的声音漂浮在半空中,像幽灵的吟唱,“把他们忘了。”
林止聿委婉地把这些称为“情感剥离”训练,能够扛过去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能成为一把好枪,一柄利刃但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相对于人来说,陈中岳训练完毕的成品甚至可以称之为怪物。
陆宗停六岁那年被林止聿和陈泊秋带走,没有成为陈中岳的“成品”,他以为自己关于陈中岳的那些记忆,都只会作为往昔的阴影和夜晚的噩梦存在而已。可时至今日,林荣平的劝导才让他猛然惊觉,他骨子里早就在第一次遇见陈中岳时,就被植入了一个极端偏执的“规则”,那个“规则”甚至被陈中岳美化成一句浪漫箴言。
如果有爱意,谁都不会吝于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