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这几个人的辈分本就一塌糊涂,安平现在也没怎么算明白,看着朱饮宵的一身扎眼女装,建议道:“你可以试试让他叫你小姨。”
“试过,没用。”
“……当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当年阴兵一事,乌氏长老们本就和老四不对付,如今逮着我侄子,可不得铆着劲祸祸。”朱饮宵叹了口气:“我侄子就是这么被乌氏那帮老头子洗脑的,也不知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总之等父女俩再相聚,已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绕来绕去一大通,安平总算捋清了这桩爱恨情仇,相较于之前惊心动魄的种种往事,这一茬简直让人有些无语,“那半仙儿也不解释?就这么放任自由?”
“他说我侄子是中二病的年纪,该犯的病没必要治。”朱饮宵摇了摇头,“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他的用意。”
“什么用意?”
“如今天算子地位尴尬,各方多有叵测之心,和他太亲近,反而会惹祸上身。保持这种相爱相杀的父女情,对我侄女也是种保护。”
一会儿侄子一会儿侄女,在诸子七家,性别大概是流质,不重要。
朱饮宵耸耸肩,“而且也没多大关系,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呢,当爹的撒手放养,也还有我能护着他。”
安平看着朱饮宵,大概明白了木葛生放任自如的信心来自何处即使他缺席,少年身边也有足够强大的保护。
朱饮宵说着拿起崔子玉送来的信,“这封信我若不接,送信的差事最后还得落到我侄女身上。如今诸子七家衰落,阴阳家在酆都亦多有艰辛,我多少算个长辈,能帮则帮吧。”
安平听的一愣,“诸子七家衰落?”
“你没察觉到吗?”朱饮宵反问:“朱家避世多年、墨家传承消亡……这时代便是如此,在天算子沉默的数十年里,天命的威严逐渐消失,诸子七家早已是一盘散沙。”
说着他看向窗外,“今晚酆都有花灯夜宴,所有人都在庆祝,可你随便找一个问问,谁还会知道在酆都夜空深处,还挂着九万三千七十二盏金吾灯?”
他看向安平,“你知道金吾灯和花灯的区别吗?”
“……什么区别?”
“点燃花灯需要每一个人付钱,而点燃金吾灯的代价则由朱雀承担。”
“朱雀一族是神裔后代,但在这个神祇消亡的时代里,人们已经厌倦了供奉。”朱饮宵摇摇头,“他们更乐意自己支付代价,即使他们并不明白二者有何区别,以及这代价他们是否能够承受。”
“朱家已避世多年,我是如今唯一还愿意现世的朱雀。万事万物终归都是要消亡的,千年来的末路,没有人可以避免。”
安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组织着措辞,“难道真的非要如此么?”
他也曾见过拔剑而起的少年,冲冠一怒而天地色变,一卦定乾坤、一刀破阴阳、一舞镇山河,还有煌煌如昼的金吾不禁夜……那些瑰丽的宏伟的惊心动魄的往事,意气风发又血泪交加那远远不该只是一场终究消散的梦。
朱饮宵笑了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七家的祸根,百年前就已经埋下了,那远远早在上一个乱世开始之前,只是太平年间看不出端倪。乱世来临时先生曾力挽狂澜,可惜远非一人之力可及。”
“老四他们经历的悲剧,只是最后一片雪花造成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