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3)

“故乡?”阮钺把这两个字在嘴里滚了一遍,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问谈意惟:“所以你画的是……什么?”

谈意惟沉默了,过了好久,把被子平平地在下巴颏掖好,说:“我画的是,很模糊很模糊的垂河。”

所谓的“当代语境”,无论是人口流动加剧,还是城市化发展,都会让“故乡”变得模糊,但在谈意惟的个人经验中,“故乡”之面目不清,却完全是有另外的原因。

阮钺没有问为什么是垂河,为什么不是两个人一起长大的那个北方县城,他知道,也许在谈意惟心里,生命的来处一直都是那个湿淋淋的水乡。

“我也知道,画这个,要有思考,还要有感情,但我其实一直觉得,我哪里会有故乡呢?根本哪里都没有接受过我嘛!”

说到这里,可能觉得自己是把气氛搞沉重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必要,谈意惟拍拍阮钺,忽然换了一种开玩笑般的语气,继续说:

“嗯……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我的故乡就是这里。”

“这里?江滨吗?”阮钺问,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谈意惟摇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就是,这儿,离阮钺同学方圆一米之内的地方呀。”他在被子底下蛄蛹两下,迅速扬起一个笑脸,贴近了,亲亲阮钺的嘴角。

阮钺闭了闭眼睛,按住谈意惟的后脑勺,在他温温热热的脑袋上,感情很重地揉了又揉,亲了又亲。

虽然经过了小小的波折,到考后一周公布综合排名的时候,谈意惟还是如愿获得了推免资格不是擦边挤进去的,而是稳稳地排在中上游。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可以继续和阮钺继续做研究生同学了,收到通知之后,他捂着心口在图书馆的桌子前趴了好久,发消息给阮钺报喜的时候手指都还在颤抖。

暑假的时候,阮钺就和他说好了,如果保研成功,肯定得好好庆祝一下。缓过兴奋劲儿之后,他就很得意地去“考问”阮钺,打算去哪里庆祝,一起干点儿什么开心的事。

过了五分钟,阮钺发过来两张截图,谈意惟点开看了,发现是周末去垂河的高铁票。

两年前,他回过垂河一次,那时候孟流刚出事,他和阮钺又发生了矛盾,就跑到回忆中唯一一个没有阮钺的地方去逃避现实。那时,他和迟映鹤一起找到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没有与任何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相见。

小时候,刚被抛弃的时候,他常常想妈妈,几乎每天半夜都默默哭醒,慢慢地,随着时间流逝,印象中妈妈的形貌也淡去了,但一旦念及这个人,还是要伤心好一会儿,掉上一会儿眼泪。

再后来,更大了一点,知道了应该怨恨,就刻意地不想妈妈了。只是偶尔在夜里似梦似醒时,意识不受理智操控,还是会迷迷糊糊地想到,妈妈现在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没有过一点点后悔,或者是一点点思念。

他觉得,对于妈妈,根本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也不可能再见,发生了这么多事,经历过抛弃与被抛弃,即使从前有过相依为命的亲密时光,再见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对待这位“血肉至亲”了。

但人对于妈妈的感情,总是和对人生的态度紧密相关。厌世的人,会相应地迁怨于将自己带到这世上的人,而谈意诶一直都相信,只有活着,才有变得幸福的可能,而能够活着这件事,一开始就和妈妈有关。

生命很可贵,能来到这个世界很好。是游乐园也好,是垃圾场也罢,能来体验一回,尝一尝各种感情、各种感受,他心里是感激的,更何况现在又获得了最好最好的爱情,最好最好的爱人。

他没有反对阮钺一起去垂河的提议,不仅是因为这次被考题勾起了一点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