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阮钺把自己的折叠床整理好,让谈意惟小睡一下,答应他天一亮就去找爸爸。

谈意惟长这么大,只见过谈新的一张照片,老照片清晰度不高,模模糊糊能看出是高大、儒雅的一个男人,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道德的,见不得光的一个错误,一个污点,甚至还对从未谋面的“父亲”,以及“父亲的爱”心存幻想。

在和母亲坐上绿皮火车之前,他一直在想,妈妈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没有爸爸,如果这一次顺利找到了爸爸,妈妈就会爱他,爸爸也会爱他,他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在窄窄的折叠床上,他梦到自己在一片五彩斑斓之中奔跑,身后站着妈妈和面目模糊的男人,他踩在热烘烘的彩云间,身体轻盈得像氢气球,伴随着耳边的欢声笑语,飘飘地要飞起来。

醒来之后,脸上是幸福的眼泪,而光着的脚上乱七八糟地缠着一条丑丑的围巾。

应该是阮钺的围巾,他想。

谈新一家人住在社区南边的楼房里。

阮钺知道他住几号楼,也认得他的车,早上7点,就带着谈意惟等在他家楼下的停车位。

谈意惟蹲在地上,在厚厚的积雪上画了一只小狗,笑笑地拉着阮钺,问他像不像蛋黄。

阮钺把谈意惟冻红的手指从雪地里拿开,说:

“蛋黄是黄色,你画的这个应该叫蛋白。”

7点20分,谈新下楼去上班,看到两个小孩像蘑菇一样从自己的车子旁边冒出头。

视线扫到那个矮一点的小孩脸上时,他微微一愣。

在名利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已经成为一个演技精湛、刀枪不入的中年男人,心灵的盔甲比脸皮更厚,不会再给任何感性的事物以可乘之机。

但只需要一眼,他认出了这双熟悉的眼睛。

“爸爸。”谈意惟怯怯地叫出了口。

谈新一矮身,把小孩儿抱了起来,阮钺就在这时候偷偷地跑掉了。

两个人再次见面,是在周三上午的第一堂课上。

老师拉着谈意惟进教室,给所有人展示新同学,谈意惟站在讲台上,低低地垂着首,穿得比在雪地里那天还要破,连棉袄都没有了,鞋子也破了洞,露出没穿袜子的脚趾。

很明显,谈新给孩子办手续的效率很高,但为数不多的父爱也仅仅足够支撑这些,家中又有更强势的夫人坐镇,对生活上的事,男人总是无所谓的态度。

从此以后,谈意惟过上了漫长的被冷眼相待的生活。

接受自己不被爱的事实,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谈意惟适应良好,但一日比一日胆小起来。

后妈特别不喜欢他的这张脸,虽然不至于施加什么肢体上的暴力,但语言上的冷嘲热讽是见缝插针地于生活中显现。

谈家还有一个大儿子叫谈礼人,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弟弟敌意也很大。谈意惟在夹缝中生存,脑袋越垂越低,原先光彩照人的美貌,就在破旧的丑衣服,和畏畏缩缩的神情中渐渐黯淡了。

在子弟学校里,一个班级的学生中难免会随父母的职位有阶级的划分。班里的孩子面对新来的转校生,先是警惕地观望了一段时间,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世,了解到他作为领导的儿子,不但不是尊贵的,反而是可鄙的,没有威胁的,于是所有踩高捧低的恶都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后妈为了他,从自己的亲戚朋友那里收集了许许多多小孩长大后穿不下的旧衣物,从里面拣些最破烂的套在他身上,鞋子常常是大几号的,走起路来拖拖拉拉,稍微着急一点鞋跟就要掉。

班里那些天性上就有点坏的小孩,很喜欢特意走在他身后,不停地踩他的鞋,一次甚至有人在下楼的时候去踩他,他的鞋掉了,身体向前扑去,重重地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