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他说道,看着羽泽低垂着脑袋漏出的一截单薄后颈,像每一次悄悄睁开眼睛看他坐在海棠树下独自玩耍的时候:不理他就闷闷的,稍微逗他一声,立马眨巴着眼睛仰脸看过来。
“立花羽泽。”他叫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风间寺缓缓抽出腰间不离身的长刀。
“关你禁闭,冷落你,伤了你,我一并赔罪。”
风间凛来不及出手制止,眼看着他最疼爱的儿子手起刀落,灰白色的狼尾便骨肉连筋地从他尾骨处掉落。
尖叫声四起,风间凛厉声吼着巫医的名字,整座大堂乱作一团。
“谁都不准过来!”风间寺单手撑着刀柄,周身燃起的信息素炽烈到难以靠近。
橘鸢介看着眼前惨烈的场面,也再不能不被震慑:“兽人断尾如同剜心,风间寺,你真是疯了……”
兽人断尾有两重含义:要么,是以最屈辱的方式对敌人投降;要么,是以最决绝的方式对爱人表忠诚。
风间寺跪在那里,向始终不肯抬头看他一眼的羽泽捧上自己的狼尾。
“接受它。”
“我恨你。”
羽泽双手支撑在地面,不断线的眼泪又闷又重地砸在他手背,把刚才包扎好的伤口浸泡成新的。
他又一遍重复:“我恨你……”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尾骨一直爬上心脏,风间寺无声地笑了:“你以为我就不恨你么……”
“可我还是,不能放你走……”
所以眼睁睁看着一条蛇消失在月下的窗口,和彼此相悦的爱人夜夜拥抱,想抽出刀刃就此了结一切,但是你会难过;所以由着一头黑狼叼走属于你的礼物哄你开心,想说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但是大概你已经变得难过。
恨也爱也。
他都没能逃过。
羽泽直起身体,眼睛停留在风间寺手捧狼尾的地方,低垂的眼帘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那天我把狐狸手绳交给你,我真心想跟你过一辈子。”
他的眼神从风间寺左边的手腕扫到右边的手腕,干净到只剩下一副皮肉骨。
“我被鞭挞到一身伤,你送我血墨。”
“我被你冷落在阁楼,你自断狼尾。”
不知道还不能断干净的眼泪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羽泽觉得眼前一片麻木,他长长缓过一口气,延续已经支撑到太辛苦的生命:“我一想到一辈子跟你是这样过,就觉得这辈子实在是太长,太累,难道我们就这样互相伤害,到老了你缺条胳膊我缺条腿吗?”
那情景实在可笑,他笑出了声,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重新跪在与风间寺刚好位置交错的地方。
“小宝……”御岐罗过来拉他,被他一把推开。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来到这座祖堂,嫁给你的时候没能过来拜上一拜,今天我们各自磕个头,也算把这三年给交代了。”
羽泽朝着一排排见证了府邸不知多少新人的先灵牌位叩首,在寂静无声的大堂留下沉闷回响。
风间寺始终保持着手捧狼尾的姿态立在那里,好像已经死去很久,轻轻一吹就化作一捧尘土。
“大人的尾巴不会白断,我们从此两清了。”
羽泽说罢再不能停留一刻地起身向外走去,衣袖拂过风间寺的脸,把他最后一丝魂魄也跟着抽走。
身后传来沉重的倒地声,人们终于该哭喊的哭喊该痛骂的痛骂。
羽泽头也不回地朝着一道日光撕裂黑暗的地方跑。
门外围满了赶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兽人,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抹黑影。
“羽……三嫂。”太一矜持地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