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淮明的质问如此悲戚,方宜自嘲地笑了?一下,想要扶他的手也彻底插回了?口袋。她?淡淡地开口:“这你还不明白吗?”

小路尽头的一盏路灯忽明忽暗,随即彻底黑了?下去。

方宜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当?时我还喜欢你。”

同样?的付出,还爱着的时候,是感动和欣喜。不爱了,就成了?压力和负担。

郑淮明死死地咬住嘴唇,抑制住痛吟,心脏无声地痉挛着,似乎有一根冰锥胡乱在五脏六腑中搅动。神经疼到麻木,反而生出一丝飘忽的清醒,就像灵魂脱出了?□□,悲悯地俯视着他。

郑淮明仿佛没有听见方宜说的话,喃喃道:

“外面冷……你早点回去吧。”

方宜垂下眼帘,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她?的心,迫使她?回避悄然蔓延出的细微震颤:“如果太累了?,就找李栩帮你调班再休息一晚吧,你这样?高速开车不安全。”

这句关心疏离得宛如一个?普通同事。

“我……”郑淮明眼神黯淡下来,撑了?一把椅子,竟站了?起来。如果她?不在乎,他的自尊让他绝不愿用这副残破的身体?来博得同情,“我就不送你了?。”

这一刻,他低头对她?笑了?一下,今夜方宜才?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漆黑的、潮湿的,轻微的失焦,好像一个?无底的黑洞。

她?眉头微蹙地看着郑淮明径直走向轿车,他意料之外地没有回头,她?喉头想劝他的话也就没能再?说出口。他利落地打开车门,上车,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窄路尽头。

方宜没有很快回小院,而是独自朝海边走去。

没有戴围巾,衣领敞开着,来自水面的风拂过脖颈,带来细微的颤栗。黑色的海面吸去了?所有情绪,方宜久久伫立,只感到这风好似穿透了?身体?,胸口生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风全都从这个?洞里穿过去……

另一边,黑色的轿车驶出五分钟,终还是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郑淮明伏在方向盘上,急促地喘着气,冷汗淋漓。他抖着手从副驾驶的置物箱来回翻动,力气太大,哗哗作响,里面的驾驶证、文件夹、纸巾都掉落在地上。

终于他摸到一个?小药瓶,往手心倒下好几片。数也没数,仰头叩进口中,混合着咬破嘴唇的血迹咽下去。

轻微的血腥味有些令人?反胃,郑淮明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揪住胸口的衬衣,艰难地吞咽了?几下。他的脸色煞白,偏偏嘴唇上沾着丝丝缕缕的鲜红,隐在一片黑暗中,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最终,他还是找了?代驾,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进驾驶室,轿车稳稳地驶入高速公路。

郑淮明靠在后座冰凉的窗玻璃,强忍着不适,身体?不住地下滑。寂静的车厢里,就连空调发动机的响声都压不住他杂乱粗重的呼吸。

代驾司机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后方的人?,这个?年轻的男人?气质出众,看起来非富即贵,却病成这样?也要连夜赶往北川的医院。

车程少?说要四个?小时,司机尝试劝道:“您还好吧?碧海这边也有几家医院是二甲,不一定要去北川,要不要给您掉头回去?”

“不用……去北川。”郑淮明阖上眼睛,不欲再?说话。司机只好加快了?油门,生怕这人?在路上出什?么事。

强效止疼片逐渐发挥药效,疼痛减缓,但副作用带来的思维停滞和眩晕如影随形。郑淮明无力地仰靠着,竟有一丝庆幸,这迟缓的思维让他无力再?去品味刚刚的对话。

可?即使如此难受,郑淮明也不愿意躺倒在后座上,右手紧攥着车门把手,硬撑住发软的身体?。内心里始终有一条弦紧绷着,告诉他,他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