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看着眼前男人诚恳、焦灼的面孔,冷汗从?他?英挺的眉骨落下,划过那张英俊、斯文的脸。
从?青涩意气,到成熟稳重?,无数泛黄的回忆翻涌。
方宜哽咽了,眼睛干涩得?刺痛:“毕业那年?,你和我分手……也是因为你失声了对吗?你怕拖累我,把我送去法国,又让姚春华以学校的名义资助我一大?笔生活费。”
她将拖累两个字念得?极重?。
郑淮明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见?到他?失魂落魄的表情,方宜就明白自己说的丝毫不差:“你每次困难的时?候就把我推开,等好了又来找我,你把我当什么?”
她缓缓抬手,指尖触上郑淮明湿冷的皮肤,描摹着他?的五官。屈辱、怨恨、愤然,几乎是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郑淮明,在你心里,我就是爱你这份光鲜的、该死的工作,爱你健康的身?体,爱你照顾我……”
方宜注视着他?,神?色是那样平静,一眨眼,泪水却滚滚而落。她轻笑,一字一句说下去,“爱你的身?份地位,爱你这张脸……是吗?”
轰鸣的暴雨将世界隔绝,灯光昏黄,女?孩晶莹的泪珠闪动,灼烧着他?的心。
可郑淮明深不见?底的眼波中,是一片比虚无更深的迷茫,徒然地垂下,连一个反驳的词语都寻不到。
方宜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手里有一把剪刀,她一定将这个男人的胸膛直接破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在跳动!
她一把扯下领口,用力到布料变形。
那白皙的锁骨下,是一道足足十几厘米长、狰狞的疤痕,暗红陈旧,宛如?一条丑陋的蜈蚣。
在郑淮明震惊的目光中,方宜拽着他?冰凉的手,触上这块皮肤。
“毕业前,有一次我在学校看见?,去追你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来……我就看着你头也没回地走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去回想那段往事,“你知?道我在法国的时?候有多绝望吗?你知?道我是这么认识沈望的吗?”
“那年?冬天,我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一闭眼就会想起你。我只能喝醉了,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为什么你要和我分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好?”
“有一天夜里我喝得?太难受了,找不到回宿舍的路。图卢兹晚上有零下十多度,如?果不是沈望路过时?好心,我早就冻死了!”
“你自以为是地把我扔下,以为我在乎你的前途的时?候……”方宜满脸泪痕,声声如?泣,“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痛苦……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有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郑淮明颤抖着手,轻轻触上这道疤痕,连移动半分的力气都没有了。凸起的痕迹、暗沉的血色,整整四年?都无法消去……
女?孩的话字字泣血,他?脸色越来越青白,心脏像是被撕裂开来,痛到抽搐麻木。
“对不起……”郑淮明再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是反复低微地道着歉。
此刻,他?甚至不敢再去牵她,一只手攀上胸口,无意识地撕扯着锁骨下的衣料,指骨作响,几近拽碎。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可他?还是自私地不想放手,抓住、又或者是坠下去,只在一念之?间。
理智、尊严都已经被踩得?稀烂,郑淮明喃喃道:
“是我错了,方宜……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好不好?”
方宜注视着他?的溃不成军,泪流满面。
然而,终于?将那些多年?堵在心间的话说出来,她内心却是无比的平静,仿佛一弯再掀不起波浪的海湾。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轻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