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的真名。
一个光秃秃的姓氏之后,她依然留下永无尽头的穷途。她原本以清莹洁白的光芒于庙堂之上高高供奉,只一刹那,固体状的光芒像是琉璃灯于雪地摔破,眼泪倏然模糊了光。
他只称呼“娘娘”,毕恭毕敬的“娘娘”轻而易举掩盖一切真实。真实难以触及,水中望月不必疼痛即可以获得虚构的美好,只要只满足于享受月的光芒就好,只要不要想着揭开面纱、令月亮的棱角将水面割裂就好。他想自己荒诞许久,竟然此时此地恍然大悟她那样无情推开自己的理由:她从不把他视为同一类人。他也许拥有过她的形体,而实际上,根本配不上抚慰她的真心。低于一个女人地位的男人不能知晓她的闺名,皇宫上下,名讳的真相恐怕只有皇帝知道,于宦官永远是她带进坟墓的秘密。他只是倾泻欲望的玩具,赵雏明白这件事的,但是不自怜更不愤怒,而是想着,他只是不被允许知晓她的名讳,便已觉得委屈难过;而于淑妃而言,皇帝则是丢弃她的名讳,令她连一个名字都永久地泯灭掉了。
皇帝利用了她,那么他的本质上,是不是同样利用着她?他利用她,满足自以为能真切地爱一个人的欲望他的身体注定无法接受爱,那么供奉也是好的。但是淑妃自认为感情上与他的距离,比及他仰视着她的感情距离,实在遥远太多。雨后湿漉漉的月亮,是一种沉寂正在弥漫的气息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难道他许久以来渴求的只是一个幻影,难道他于淑妃之情,冥冥之中与淑妃于皇帝之情有一种隐秘的共通之处?他赤裸的胸口上恍惚浮现淑妃逝去的容颜,他忽然想她并不是以一个传统女人的模样赴死,有的时候,虚弱至极的尸体也会呈现恐怖的热情。赵雏恐惧那种热情,带着痴狂以及一点外人不能理解的混沌:像极与秦娥翻云覆雨的方才,自己的神情。
……他还敢再说什么呢。秦娥干冷的唇压着他,像是两片宣纸普通地叠着,她丝毫不打算有进一步唇齿相依,因为她聪明地知道即使自己多做一些,赵雏也无法回报给她更多。在这一奇妙的角度,他们有一种同样吝啬的平等,她知道他的名字,他也知道她的。
他第一次在秦娥面前见了眼泪,但是只有流泪,并没有哭。一些没有空间宣泄的感情,随着细细呜咽被很完整地吞回肚子,像是用力地令一副鱼骨架通过喉咙,几乎撕心裂肺。她松开他,默默取了衣裳给他披上,自个儿却只穿着娇艳的鸳鸯内衫,盘腿坐在床上,用空洞洞的表情等待着他令眼泪停下,她知道他会控制好的,不会失态太久。逐渐停歇的夜雨分解着她的感官,令人迟钝地觉出困倦。床上照例是要宝莺来收拾,她没有心情想那丫头会不会察觉一些什么,想着宝莺,像是想着一年之前的自己她该防她,又舍不得防她。
她觉着自己坐着的床褥上血逐渐干涸,心头一跳,脱口而出:“疼么?”
赵雏摇头。她看着他撑住地面尝试站起,跪了半夜的膝盖到底还是颤抖,她闭上眼,直至赵雏低声地说,主儿。他还是没能站起,于是跪着挪来她的床前,脸上不该有的痕迹已经消失。她的视线向下,仿佛会看穿他衣衫里被捅刺、出血过的肚脐,而他连忙一笑,打断她冒出苗头的一丝悔意。
笑得柔媚,而不是单纯的谄媚之色,莫名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笑貌。秦娥困惑地想,原来一条狗脸上会浮现类似女人的神情吗?
“主儿,”他说,“求主儿留下奴。”
第15章 十五章 幽会
而他曾经是薛氏宫中的人,秦娥无法堂堂正正将他留下,只劝赵雏暂且在御花园安心做事,待风波平息之后,自己自会寻个由头,求皇帝将他调来昭阳殿伺候。一言既出,自己都不相信。她需要他是一回事,但是将一个并不放心的人放在身边,是她断断不会做出之事。放心与否只是主观判